《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他也清清楚楚地吐出四个字,“死而后已。”
一刹那,室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沈令感觉到,本来就冰冷紧绷的空气,开始缓慢而沉重的扭曲。
叶骁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毫无笑意地一弯唇角,他慢慢调转视线,看着面前银盏里一点儿漆黑汁液,轻轻伸出左手,指尖一抹——
在他手指碰上液体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里降临了——
巨大、未知、沉重。
叶骁腕上铮的一声脆响,碧色的镯子猛的自跃而出,在他腕上飞快旋转,内中星芒闪烁游动,直如他腕上缠了一尾游蛇!
沈令早觉得他腕上的镯子有古怪,但没想到古怪到这个地步,他惊愕地看向叶骁,叶骁仰头,脸上表情是带着恶意的兴味盎然,左手举起,看着自己白皙指尖那一点儿漆黑液体,缓缓地,向下坠落——
烛火无风自灭,惨白色的月光从窗棂里射进来,菲薄的一层,扭曲摇曳,像是无数条没有鳞片的白蛇在蠕动。
他应该阻止的。沈令想。但是他动不了。
从他碰到阿芙蓉液的那一瞬间起,某种巨大的存在,便降临在了这个空间——
空气里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凝聚。不对,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存在,正安静地凝视着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一切。
肌肤上炸起细微的战栗,沈令本能地觉得寒冷。
他看见粘稠的漆黑液体在叶骁白皙指尖拉出粘稠的丝,然后落下——
那个巨大的存在,降临了——
漆黑液体落上地面刹那,叶骁脊背挺直,头却猛的向后一仰,玉簪坠地,一头乌发倾泻而下!
一切都静止了。
而另外一个存在……沈令感觉到,也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叶骁缓缓抬起左手,掩住自己半张面孔,然后他一点一点儿,抬起了反仰着的头。
就像是被人折断了颈子的傀儡,重新被接好了一样。
叶骁终于完全抬起了头。
他对沈令露齿一笑,柔声道,孤刚才实在太生气……惊到沈侯了。
他神色如常,沈令却在看到他面孔的一瞬间倒抽一口冷气——从指缝间透露出来,他的左眼,赫然一片血红!
他终于能说出话,能动了!
第九回 鹤下血(中)
“殿下!”沈令急叫一声,刚要起身,男人凤眸眯细,他慢慢地竖起食指,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叶骁无声无息地笑了——那是一个带着惊人戾气,近于妖异的笑容。
沈令忽然想起,第一天到大理寺的时候,叶骁说的话。
——“沈侯,无论晚上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脊柱蹿起一股尖锐寒意,他看着叶骁轻捷起身,面向庭院。
他听到叶骁近乎无声地说,他来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停了一乘雪白的轿子。轿子里坐着一道雪色身影。
那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雪白长发、雪白广袖,连眉睫都是一片雪色,他虚阖着眼,一动不动——沈令第一眼看过去几乎以为那是个死人。
某种不祥的预感攀升而上,沈令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关窗关门,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不知怎的,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骁散发,赤足,一身玄衣,像一道突兀的幽灵,向男人而去。
男人仿佛一只冰冷而纯色的鹤,向叶骁张开了雪白广袖,将他完全笼罩。
然后男人抬眼看向沈令。
他有一双朱色的,死人一般的眼眸。
在被那双眸子凝视的瞬间,沈令浑身发寒:刚才与巨大的压迫感同时降临的,凝视着这个房间的,就是这个男人。
轿帘自动垂下,而房间门窗忽然无风自动,数声脆响,门窗紧紧关上。
沈令想,虽然毫无来由,但是他大概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了。
蓬莱君。
在被完全拥入那个熟悉怀抱的瞬间,叶骁感觉到自己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漆黑海水中。
他像个幼儿一样被男人抱了起来,雪轿轻动,缓慢而平稳地前往今夜他们要去的地方。
他闭着眼,坐在男人膝头,双手抱着他的肩,头靠上颈窝,撒娇一样轻轻唤了声阿父,他听到流水一样的声音从上方淌了下来,应了一声,唤他的字。
他兀自说着,阿父我好气啊北齐怎么可以这样呢沈令怎么这么迂腐呢不对他不这样就不是他了但是我还是好气啊!
他说了一大堆,最后十分委屈地说,我……没法控制我自己,我已经忍了好久好久了,阿父,我实在忍不住了……
他慢慢抬头,露出了俊美容颜上,那只朱玉色的左眼。
冰白色的指尖虚虚掠过他的左眼,男人低头,额头与他相抵,与他左眼同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叔靖。”
“是‘她’对么?”
“嗯。‘母亲’差一点就降临了。我控制不住了……”
“那就去杀吧。”像是保护着幼鸟的广袖无声落下,轿帘掀开,跃动的橘红色光芒涌了进来,俩人已经置身于在一个明亮的地牢之中。
男人指尖在他额头一点,叶骁看向四周,只见偌大地牢中,关押着的十几名犯人,全都是沈令的面孔——
他默默转了个身,面对男人,“阿父,打个商量,脸就不用换了。”
“为何?你不想杀沈令么?”
叶骁想了想,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嗯……我想杀他,但是又不想杀他。”
“……”男人看他一眼,在他额上又轻轻一点,叶骁再看去,却又是一群瑟瑟发抖容貌各异的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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