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
他耳畔一声轻笑,沈行柔声道,“哥哥还是老样子。”
沈令不理他,他自顾自地扳起了手指头,“我给哥哥带了好多土产,给窈娘也带了不少,塑月官儿都清寒,我还给哥哥带了点私房……”说到这里,他偷眼瞥了一下沈令,看沈令面色苍白沉静如水,兀自阖着双目,看都不看他,沈行面上的表情忽然一下就没了,他用一种近于怨毒的眼神看着沈令,看了一会儿,一下笑开,整个人扑在沈令身上,双手挂在他颈子上,咬着他鬓边一缕汗透的长发,腻着声撒着娇儿道:“哥哥你别不理我嘛,你要再不理阿行,阿行就要伤心了哦。”
沈行还小的时候,就常这般挂在他颈子上和他撒娇。
沈行那时候五六岁年纪,爱笑爱撒娇,嘴甜乖巧,粉白玉妆的一团,偶尔闯了点儿小祸,父亲要责罚,沈行就这样蹭在他怀里,把小脑袋埋在他胸口,软软地道,哥哥救救阿行。
这是他的弟弟,唯一的弟弟,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的亲人了。
他记得受刑那日,沈行七岁,哭得声嘶力竭,被从他怀里拉开,小孩子那么纤弱的指头,生生在他臂上抓出了十道血痕,他的弟弟哭喊着,嘶叫着,以为哥哥可以像过去一样,张开袖子,庇护他安好。
第二十一回 媚君行(下)
他记得受刑那日,沈行七岁,哭得声嘶力竭,被从他怀里拉开,小孩子那么纤弱的指头,生生在他臂上抓出了十道血痕,他的弟弟哭喊着,嘶叫着,以为哥哥可以像过去一样,张开袖子,庇护他安好。
七岁的孩子,那么小,才刚能背下些书,扎马步的时候会撒娇说腿疼的他的弟弟,被剥光衣服,捆在长凳上阉割,血淋淋的奄奄一息,却还歪着头,淌着眼泪,看着他。
“……”沈令慢慢睁开眼,复杂地看着靠在自己胸口,嘴上委屈,面上却笑吟吟的沈行。
沈行生得像他们母亲,一张绝色容貌,兼且少年阉割,颈上没有喉结,肌肤雪腻,音色柔转,一眼望去,生成雌雄莫辩的妖冶媚态。
——这毕竟是他的弟弟。
沈行确实是他的政敌,沈行也确实做恶,但沈令清楚,沈行和自己不同,他自幼被太子看中,养在东宫,有人庇护,可沈行呢?他一个人,七岁的孩子,生着非凡美貌,从最底层的宫奴爬起,沈行到底吃了多少苦,想都知道。
北齐宫廷那种地方,我不杀人,人就杀我。
他到现在都记得,被东宫带走之后,他与沈行就断了音信,而他再一次见到弟弟,是三年之后,他身为东宫八品属官,进宫为国主宠妃送一份节礼。
他路过国主惯常与嫔妃嬉戏的水游馆,赫然在一个沉香亭中看到了沈行。
十岁的孩子,衣衫不整,身上一袭女裙,露出半个雪白圆润的肩头,一脸媚态,伏在国主脚底。
春日无边,熏风阳阳,沈令只觉得如堕冰窟。
他没命一般飞跑回东宫,跪在太子跟前,浑身发着抖,哭着求太子把他弟弟讨来东宫。
当时有人进了东宫一个十二扇的玻璃架屏,太子满意观赏,漫不经心地听他说完,东宫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回禀,说沈令求的,是陛下的新宠,赐了个媚行的号。
“哦,是陛下跟前那个小玩意儿啊,长得确实挺得人疼的。”太子不甚在意地笑看他一眼,“在圣上跟前前途大好,你倒要好好跟你弟弟多亲近亲近。”
沈令瘫跪在地上,看着把全部精神放在围屏上的太子——他活在一个多么黑暗的地方啊。
而他再一次看到沈行,是又一个三年,他随太子去鲁王府上赴宴,看着勾画着艳丽妆容的弟弟,像只美丽的小猫一样,蜷在鲁王怀中,咬着鲁王帽缨,低语浅笑。
太子对他说,圣上赐的字果然好,媚行媚行,确实妩媚。
他木然地看着太子,然后看向沈行,沈行对他微笑,媚态婉转。
然后呢,他有叶骁,把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了出来,但是沈行有谁呢?他一个人,没有人拉住他的手。
沈令心底忽然就柔软起来,他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沈行一头乌黑长发。
反而是沈行愣了一下,他看向沈令,看到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兄长,那张清润面孔上,浮现了一抹温和的神色,他听到沈令唤他,“阿行。”
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本能地咬上袖边——这却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是被打还是在床上被艹,多疼也不能哭出声来坏了贵人兴致,就只能小小咬住一片东西,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沈令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双还冰着的手从他眉梢滑过去,就像小时候,他帮他整理头发一样,“阿行,之前的事情都算了。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安安生生过完下半辈子,好不好?阿行?”
他把沈行抱紧了一点,他说,阿行,这么多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但是从今之后,我想好好保护你。
“……”沈行愣了一下,他随即笑开,娇声道,“这说得什么话来,哥哥现在得了秦王眷顾,正炙手可热的时候,国主说待我回去,要封我个侯爵,我们哥俩前途都大好,怎么就想着急流勇退了?”
语罢,他又在沈令身上蹭蹭,便站起身,重新把头上乱了的发髻挽了一下,他悠然地道:“对了,鲁王殿下做太子大概十拿九稳了。上次秦王遇刺的事情我正在查,有了眉目就告诉哥哥。”
沈令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沈行已经泥足深陷,他将刚才那点温情全部收敛,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沈行咬着簪子笑吟吟地看他,一双凤眼水光莹润,风情万种,他绑好头发,取下唇间噙着的发簪,别好之后,笑道:“只要不遂哥哥的心意,哥哥就要赶人,阿爹生前让我们兄弟友爱,可见全被扔进狗肚子了。”
沈令看都不看他,沈行吃吃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请帖,轻飘飘地放在桌子上,“喏,我帮人传个信,你要不要来,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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