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校门口同克里斯碰面。克里斯穿着一套浅灰色条文西装，换了发型。多米尼克盯着他瞧了半天，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去画廊时克里斯好像也打扮过……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对他……

　　——别胡思乱想了！多米尼克拍打着自己的脸。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绝对不能搞砸！

　　餐厅离学校很近，步行就能到达。他们一路上聊着天气、课程和校园新闻，十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餐厅外停着一辆外形惹眼的红色哈雷摩托，大概是哪位客人的座驾。多米尼克总觉得这摩托似曾相识，却想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

　　多米尼克已事先电话预约了位置，所以直接向餐厅侍者报了自己的名字。侍者在预约名单上找到了他的名字，为他引路：“请往这边走。”

　　他领着两人来到餐厅幽静一角，窗户边为qíng侣所设的专座。侍者所指的座位上，已有一名红衣女子落座。女子出神地望着窗外，似在等待其他人。

　　“您的朋友已等候多时了，蒙塔莱先生。”侍者说。

　　多米尼克手足无措：“咦？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和这位女士并不认识……”

　　侍者没有回答多米尼克的问题，只是鞠了一躬，带着职业微笑退下。

　　多米尼克转向克里斯，紧张道：“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克里斯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双眼紧盯着那名女子，像是恨不得用视线在她身上烧出个dòng。

　　女子转过头：“请坐吧，人子们。”

　　多米尼克倒抽一口冷气。“是你！”

　　女子正是他在幻觉中所见之人，亦是本杰明·崔斯坦画中那位“特洛伊的海伦”。

　　“你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很复杂。”女子笑着说，“你们为什么不坐下慢慢听我解释呢？”

　　克里斯轻拍多米尼克的肩膀，对他耳语道：“现在多说无益，还是坐下来听她说吧。”

　　多米尼克哼了一声，虽然心里既惊又怕，还很生气（为什么打扰他和克里斯约会啊！），但他承认克里斯说的对。于是两人坐在女子对面。他们的座位专为qíng侣所设，是以一边坐两个人会十分拥挤，多米尼克只能同克里斯挤在一起。

　　“你到底是谁？”多米尼克发问。

　　“你们二位都是猎魔人，见过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现象，就算我说出自己的身份，想必你们也不会过于惊讶，所以我也不卖关子，就直说了。”女子将左手贴在胸口上，“我是天启四骑士中的‘战争’，你们可以叫我海伦。”

　　多米尼克拍案而起：“什么？！”

　　餐厅中的客人朝他投来不满的视线。多米尼克面红耳赤地坐下，咕哝道：“这不可能，你在耍我们。”

　　“耍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天启骑士只有在世界末日才会出现，你怎么可能……”

　　海伦gān巴巴地笑了几声：“你们人类自诞生起就一直在自取灭亡，近几百年来愈演愈烈，你以为世界末日还会远吗？”

　　克里斯警惕地瞪着她，一只手始终搁在多米尼克身前，如果海伦突然发难，他随时可以挡住多米尼克。

　　“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目的。我只是在这个世界上随心所yù地四处游dàng，哪里有趣事，我就去哪里，偶尔也结jiāo新友，拜会旧识。我是战争骑士，我所到之处，必会发生争斗。但争斗非我之故，我从不煽动战争，也不发起bào＃乱。战争的种子一直埋在人类心底，只不过我身上散发出的力量能激起人心中的战争因子罢了。归根结底，战争的根源还是在你们人类身上。发起战争的是你们，承担恶果的也是你们。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第26章 海伦（6）

　　海伦话音刚落，餐厅另一头便传来一声怒吼。一对夫妻一言不合，竟当场打了起来，侍者和保安忙拉开两人。餐厅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外面的街道上，两名司机因为一起小小的jiāo通事故大打出手，不一会儿警车便呼啸而至。这两起事件究竟是巧合，还是海伦现场演绎什么叫“我所到之处必会发生战乱”？

　　多米尼克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是战争骑士。但‘特洛伊的海伦’又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那个引发了特洛伊战争的绝世美女海伦？”

　　海伦露出受伤的表qíng：“又来了。我已经说过了，我从不发动战争。我在漫长的旅程中的确在希腊待过一段时间，也经历了你们历史上所说的‘特洛伊战争’，但战争是我的错吗？明明是希腊人觊觎东方特洛伊的财富，这才发动战争的，什么‘夺回海伦’，只不过是借口而已。你们人类总喜欢为自己龌蹉的心思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好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撇清自己，就好比下流男人明明自己心志不坚，动了歪念，却责怪女人太美，诱惑了他们。真是笑死我了。”

　　外面的街道上又有两个人因为口角打了起来。海伦一边观望他俩拳脚相加，一边讥讽地笑道：“瞧，我又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战争，唉，看来我真的是红颜祸水啊！”

　　克里斯开口：“本杰明·崔斯坦画过一幅画，叫《特洛伊的海伦》，画里的海伦就是你。那是怎么回事？你认识他？”

　　海伦摇头，红色长发像波làng一样摇晃。“不能说认识。我注意过他一段时间，但他不认识我——这个现实中的我。此人拥有罕见的通灵能力，再加上艺术家的天分，是故能创作出蕴含着神异力量的画作。他曾在通灵状态下目击过天启四骑士的真容，就像圣徒做了预知之梦，所以他才会知道战争骑士就是海伦，且能准确画出我的容貌。他原本打算创作四幅以‘天启骑士’为主题的画作，《特洛伊的海伦》是其中一张，代表战争骑士，可惜未能完工。那幅《冰海上的船》也代表一位天启骑士，若不是本杰明·崔斯坦刚刚完成它就发狂自焚而死，现在四幅画应该已经齐全了吧。”

　　“《冰海上的船》代表哪位骑士？”“本杰明·崔斯坦是自杀的？”

　　多米尼克和克里斯同时发问，尴尬地彼此对视。

　　海伦呵呵笑着：“别急，我一个一个回答吧，而且这两个问题之间还有些许关联呢。首先是那幅《冰海上的船》。船是黑色的，对吧？天启骑士中骑黑马的是哪一位呢？”

　　多米尼克回忆着《启示录》中的内容：“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是……饥荒？”

　　“不错。《冰海上的船》代表饥荒骑士。”

　　“它和崔斯坦之死有什么关系？”

　　海伦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崔斯坦创作的这两幅有关天启骑士的画作，都蕴含着魔力，准确来说，是和天启骑士同样的力量。《特洛伊的海伦》尚未完工，所以其中的魔力很弱，除非是有着灵异敏感体质的人，否则察觉不出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多米尼克一眼，“但《冰海上的船》就不同了。它的力量非常qiáng大，甚至能够扰乱人的jīng神。饥荒骑士的力量会给人类带来‘饥饿感’，不过这种‘饥饿’并非只是身体上的，也包括jīng神上的。它能最大限度地激起人类对某种事物的渴望，有可能是渴望食物，也有可能是渴望知识、色yù、成功、财富等等。但饥荒骑士不会让人类轻易地满足，人类越是渴求某种东西，就越是得不到，最后只能在极度的‘饥渴’中发狂而死。崔斯坦身为一名艺术家，最渴望的就是创作出绝世的作品，所以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冰海上的船》上。然而当他完成那幅画后才发现，自己并非天赋异禀的奇才，笔下的作品达不到他的期望，所以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