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狱的极乐鸟
黑袍人悄无声息地穿过紫色的织绡纱幕,他身上的护身符保护他不受周围结界的阻拦,来到寝殿中。寝殿的构造与拂晓宫别处都不同,它的天顶并非用黑曜石建造,而是用从暗夜白塔千里迢迢运来的珍贵冰琉璃所造,晶莹透明,一抬头就能看见无垠的星空。
路西法陛下背对黑袍人,坐在一张奢华的高背椅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幕的尽头。有人说陛下建造这样一所宫殿,是为了每夜仰望天空时都能看见他远在天界的旧qíng人。
——陛下的灵魂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黑袍人在高背椅背后站定,一言不发。他敏锐地发现寝殿里还有第三个人。
“出来。”他冷冷道。
纱帘飘飞,身穿魔法师长袍的恶魔笑着撤去了隐身法术。
“晚上好,诺菲士。”魔王的心腹参谋,同时也是黑都暂时的摄政别西卜说,“今天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有一伙叛党的残余聚集在外城。”黑袍人道,“我还在追查他们的踪迹。”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别西卜,而是盯着背向他而坐的魔王。
——陛下的灵魂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非常好。对于叛党一定要斩尽杀绝,绝不可让他们死灰复燃。”别西卜靠近了些,“如果你发现了确切消息,我会派黑龙骑士团帮助你的。”
“非常感激,别西卜大人,可是能调动黑龙骑士团的只有陛下。”
“需要我让陛下亲口下令吗?如果需要,我随时都能让陛下‘亲自’调动黑龙骑士团。”别西卜一手搭上椅子的靠背,含笑望着魔王的黑发。
“……随便你。”黑袍人眼中露出嫌恶之色,转身yù离开寝殿。
——陛下的灵魂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请留步,诺菲士。”
黑袍人的脚步停了停,却没有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你似乎对我一直有些意见。从二十年前的叛乱开始。”
“这还用说吗?”黑袍人努力克制自己用白骨镰刀砍下鬼王头颅的yù望,“虽然你率军收复黑都,剿灭叛军,功不可没,但是二十年来你一直把陛下……把陛下的身体当成傀儡一样,自己身居幕后成为无冕之王。如果不是罗弗寇身居宰相之位,遏制了你的野心,你恐怕早就自封为王了吧!”
别西卜轻笑:“诺菲士,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自陛下堕天之日起我就一直追随他,从未有过贰心,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可真教我伤心。”
——陛下的灵魂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巧舌如簧,反正不论怎样都是你有理!”黑袍人按捺住愤怒之qíng,大步走出寝殿,连隐藏自己的行踪都忘记了。
寝殿之外,从拂晓宫到黑都都沉浸在祭典的喜悦中。人们的欢声笑语时不时穿过黑曜石宫墙,传入黑袍人耳中。但他却丝毫没有被人们的欢乐qíng绪所感染。
——陛下的灵魂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而且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归来。
想起前任魔王秘卫,也是第一代无面处刑人所说的话,黑袍人的心qíng顿时苍凉起来。
他孤独地没入宫墙的yīn影里,穿过重重守卫,回到黑都街头,继续他的使命。
4、-4-
4、-4- …
“进来吧,孩子。”
梅勒塔诡秘地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跟踪后拉开了暗巷里一扇沾满污渍的破旧木门。木门发出响亮的“吱呀”一声,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刺耳。
曼奈犹豫了一下。这条不见天日的暗巷比沼泽森林最深处的迷雾之湖还要黑暗,巷口时不时飘来几声女人的笑骂和男人的吼叫,以及不知名怪shòu的低吼,但这些都比暗巷要有生气多了。这个地方除了沉沉死气,什么也没有。
曼奈想说:“谢谢您的帮助,大人,但我还是不进去了。”但是梅勒塔的大手在他背后猛推了一把,少年跌跌撞撞地栽进门里,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梅勒塔拽住了他的斗篷。
“进去。”恶魔关上门,隔绝了最后的几丝光线。他推搡着少年,将他往黑暗更深处推去。
嗤——的一声。黑暗中亮起了光。有人点燃了蜡烛。曼奈用手遮住眼睛,等适应了亮光,他才发现屋里除了他们,还有五个男人。他们都是低阶恶魔,坐在烛光和黑暗的边缘,诡谲得如同一道道幽影。他们面无表qíng,好像雕塑,但那蕴含着血腥杀气的眼睛表明这些都是活生生的魔族。
“梅勒塔,你带外人来?”其中一名魔族道。他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刀疤。
“不算外人。”梅勒塔将曼奈推到几人面前,“我在莎莉的店里遇到这孩子的。”
“哦,你又去那个杂种女人的店里。”另一名长着尖牙的恶魔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少去那种地方,会bào露行踪的。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梅勒塔对他的警告似乎非常不快,皱眉道:“我自有分寸。不过你得承认,我在那店里也收获不小。”他拍了拍曼奈的肩膀,“这个孩子自称认识‘处刑人’……”
“不、不是我认识。”曼奈意识到恶魔是在说他,赶紧澄清,“是我母亲,你们说的那个‘处刑人’,诺菲士·撒由,他是我母亲的朋友……”
屋里的几人jiāo换了怀疑的目光。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刀疤恶魔问,“既然认识‘处刑人’,想必是位身份高贵的魔女。我们理应听过她的大名。”
曼奈向后缩了缩:“她叫米娜,我、我不知道她结婚前姓什么,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米娜?”刀疤恶魔向同伴们摇了摇头,“这么大路货的名字,我认识的女恶魔里十个有八个都叫米娜。”
“一个小骗子。”尖牙恶魔说,“随便编了个名字,想骗取我们的信任。”
“混血小杂种,从乡下来的,到黑都里想找个大人物做靠山。”另一名白发恶魔说,“天知道他母亲从哪里听说了处刑人的名字,竟然以为他是位尊贵的大人物?”
“这什么都证明不了。”刀疤恶魔接着道,“梅勒塔,你不该如此轻信一个小杂种,还把他带到这里来。要是他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可怎么办!”
“等等!”梅勒塔阻止了同伴的指责,“你们先听我说。”他又重重一拍曼奈的肩膀吗,“这个孩子有用处的。我相信他说他母亲认识处刑人,并非无稽之谈。我们可以用他引蛇出dòng。”
屋里沉默了一阵。
“可是梅勒塔老兄啊,”白发恶魔说,“你为何认为处刑人会为了一个杂种孩子出动?”他摊开双手,好像表面自己的无奈一样。
梅勒塔转向曼奈:“孩子,你不是跟我说你母亲写了封信,让你转jiāo给处刑人吗?把那封信拿出来,我的这些疑心病过重的同伴们就会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