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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

作者:薄荷酒 时间:2022-12-02 19:38:23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他说着,猛地转向呆坐不动的慕少卿:“少卿,你总不会也被蒙蔽!想想江华是何等样人,心机深沉、屈膝媚上于朝廷,你说句话,难道宁可信他而不相信我么!”
  琅環众人一齐大怒,但洛湮华略微抬手,示意谁也不要出声或动作,他神情沉静如水,默然注视着脸色苍白的鸣剑令主。
  慕少卿额上已不知不觉浸满细密的冷汗,随着方才的叙述与对峙,一些纷杂的片段在记忆深处翻涌,像要挣脱桎梏浮出水面。书房里,小楼上,濯月亭中,漫步散心的后山小径……错落的场景里总是有南宫琛的存在,用近在耳边的声音对自己说话,忽远忽近,不见首尾。南宫在说什么?慕少卿苦苦思索、回忆,却只能抓住零散的字句,场景断续而飘忽。
  依稀是年初的傍晚,内奸找不到,晚璃回了杭州,自从上次争吵后两人就一直负气,迟迟不能和好。心情烦躁,只有南宫琛陪着喝闷酒。
  “庄主,裴姑娘到了楼下,问您可需要琴曲助兴?”从人小心来报。
  “不用,我没说要听曲啊,让她回去吧。”他已有了五分酒意,心里却愈发苦闷,想也不想挥手回绝。
  “少卿,你有没有想过,江姑娘或许别有情怀,才总是为了那个人同你闹得不愉快。” 醉意朦胧间,忽而听到身边的好友悠悠说道,“连我都感觉到了,那人虽然远在洛城,你们一干江南旧部却被他牢牢掌控着。不说江姑娘看中他远甚于你,甚至发下重誓等他回来,你的万剑山庄人人忠心耿耿,哪里来的内奸?我怕你是中了计谋,再硬查下去,怕要自毁根基,与属下离心离德了!”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对方用忧虑又带一点怜悯的口气说道:“可是他申冤了么?少卿,别傻了,报仇只是用来哄骗你们的名义而已,没看到他和朝廷打得火热么?我是忍不住替你担心,如果连鸣剑都失去坚持,琅環岂不是彻底沦为那人向朝廷交换权位的筹码?”
  耳际的声音如平时一般温润动听,却多了一丝丝奇异的蛊惑:“洛湮华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驭人全凭心机,你堂堂男儿,剑法超卓,岂能屈居其下,受这等屈辱?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你,笑话琅環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少卿,记住所有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替你说出来而已。你早就讨厌他,视他为敌,不是么?”
  …………
  转瞬又是出事的夜晚,两具尸体已被搬走,他禀退左右,一个人坐在冰冷的书房里,筋疲力尽,情绪恍惚,内心充塞着悲痛和惊疑。南宫琛从外面进来,陪着他在黑暗中枯坐。
  “少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洛湮华不配做琅環的宗主,不配受人拥戴,你们都被他骗了!”说出这句话时,已不知坐了多久,对方的脸庞隐在浅淡的晨光里,半明半暗,原本俊雅的五官仿佛蒙上了无形的青白面具,明明近在眼前,语声却像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带着异样的韵律,“所以你势必要撕下他的伪装,大白于天下。想想你的父亲,被迫害死难的亲友兄弟,血债须血偿,唯有号召大家跟从你,琅環的血海深仇才有讨还的时候!少卿,如果你不敢站出来,接着忍气吞声、随波逐流下去,你在江姑娘心里永远比不上洛湮华,她不会真正看得起你!”
  惑人的话语源源而至,流入耳中,恍惚间他觉得坐在对面的不是南宫琛,而是另一个自己,自傲又自卑,多疑善妒,满怀无处发泄的仇恨不甘,还有长久积累的躁郁。那些不能明示于光天化日下的偏狭,压抑在内心角落,连自己也不愿正视的阴暗念头,渐渐连通泛滥,越出界限淹没理智,化作心底烧灼的火苗,胸中盘亘的块垒。
  从那时起,负面情绪时刻在身后追逐,无休无止,还在不断攀升蔓延,他感到被支配、被驱策,就像有看不见的线在不住扯动牵拉。
  从昏迷中醒来的一刻,没有人了解他的感受。头痛欲裂、疲惫不堪,却已脱离束缚重获自由,整个人就像劫后余生。
  前天晚上,本不该饮酒,但他的思绪不太平静,所以餐后没有拒绝小酌几杯的提议。二十年陈的女儿红在杯盏中轻晃,映出灯烛的光焰,楼下的琴声飘扬而上,绕梁不去,南宫琛取出了玉箫。
  一曲毕,酒意上涌,他头脑昏昏然,愈发心绪不宁,不觉间说出了心中所想:“南宫,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仇人还没有收拾,同伴之间却快打起来了。这赌约,进退两难啊。”
  南宫琛是如何回答的?他只记得话音传入脑际,迷雾般看不清、穿不透。
  “世间之事,一不做二不休,退让即是死路……洛湮华是皇子,卖属求荣,一切早在算计之中,……小心江姑娘被利用………”
  心底的火焰又开始旺盛地烧灼,印象中自己又说了什么,南宫琛好像在微笑,声音意外地清晰完整:“琅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撕破脸出了事,自会有人相助。知道么,少卿,你可是很宝贵的。”
  记忆里的只言片语,与现实交错、重合,似乎用去了很久,其实不过是闪念的瞬息。
  眼下,南宫琛又在重复同样的诋毁,也许是还不相信梵音术已经失去效力,但此时此刻的清醒是真实的,自己再也不会被蛊惑支配,不会在空茫中彳亍无着。
  慕少卿扶着座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身,他的头仍然痛的厉害,但站得很直,身姿挺拔,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寒水剑的剑柄。因为用力太大,连指节都已发白。他冷冷看着南宫琛,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够了,是谁害了卫澄和裴姑娘,我已经非常明白。”语声平淡,说不出地冷漠。
  厅堂中的空气近乎凝滞,洛凭渊本能地按住了纯鈞的剑柄。
  但慕少卿没有拔剑,他的手指慢慢放松,离开剑柄,目光已不期然转向了静王。
  连月来,他与洛湮华面对面的时候也不过三次而已,今天、前日,还有聚仙楼上,再往前是十余载的光阴。
  但这个人的存在是如此强烈而重要,宗主、故友,被自己误解、冤屈、攻击、伤害,受创最深却从未退后或放手的人。即使身处漩涡中心,他一直是维系平衡的支点,在对立最激烈的一刻,当所有人已将失望而去,唯有他给予决绝的坚守。
  洛湮华的眼睛依然静谧而幽深,如清丽透彻的潭水,慕少卿看到了繁华落尽的等待,以及掩不住的一丝疲惫。短短对视,点点滴滴从眼前流过,聚仙楼上咫尺天涯的重逢,演武场凉棚里短暂的告辞,剑池石台上暌违已久的剑式,濯月亭中的琴音,昔年竹林剑光里彼此的身影,以及,清心诀。但是还远远不止,慕少卿觉得自己早已熟悉了这样沉静的注视,纵然洛湮华不在面前,最孤独彷徨而茫然不自知的时候,身边依然有对方温暖的关切,像在无声地提醒:大家和我,仍在等你回来。
  所以自己还有归路,就像孤崖绝壁顶端出现了通向地面的阶梯,在溺水窒息的边缘被拉上堤岸。
  阔别多年,洛湮华仍是曾经倾盖如故的好友,透过幽澈的眼瞳,那个柔和坚韧、才华横溢的少年从未真正远去。然而自己呢,是什么遮蔽了本心,以致面目全非,只差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也曾目空一切,用傲慢的语气发出威胁:“告诉洛湮华,唯有他放弃洛城回到江南,我才会认他这个宗主,否则绝对不会尊奉号令!”
  于是一直不奉命,不听劝,对他的苦衷视而不见,任性而为,无所顾忌,即使明知外敌环伺,仍然认为凭着手中长剑尽可横扫虎狼。洛湮华匆匆赶到江南,自己已经忘记诺言,翻脸无情。
  情义、责任,悲喜爱恨,无数情绪汹涌起伏,又在相视中找到归属。慕少卿深深吸一口气,于众目睽睽下走到洛湮华面前,单膝下拜,一字字说道:“宗主在上,慕少卿枉为鸣剑令主,糊涂偏私,刚愎自许,以至为奸人所趁,若非宗主搭救,几乎铸成大错。属下请主上降罪责罚,纵死亦是无怨!这一场赌约,我心服口服,甘愿认输!”
  作者的话:与纳兰玉和梵音术有关的内容,在全文第章五十三章、六十二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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