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四食
作者:汪惹惹
时间:2022-12-02 19:40:18
标签:生子 种田文 布衣生活 美食
芷哥儿拿手指着院子里一面金黄的柿子串:“柿饼子,阿娘也挂。”
云溪村后山上不少野柿子树,任着人摘。
每年这时候,家家都开始晒柿饼,等到了大雪的时候正好能吃。
晒好的柿饼甜腻又软绵,拿来待客摆着也好看,外头那层柿霜还能润燥止咳,是稀罕东西。
“晒上月余,等到了下雪的时候芷哥儿就能掰着吃了。”
芷哥儿点点头,又晃晃脑袋:“小嬷,热。”
岑宁看着他粉扑扑的小脸失笑:“去里屋,里屋暖和,小嬷给你把衣裳脱了,你好活动。”
进了里屋,岑宁把芷哥儿最外头的一件棉衣给脱了,又给他喂了几口热水。
棉衣厚重,脱下来芷哥儿身上松快不少,他性子乖,穿着棉背心坐在岑宁怀里也不吵,静静看着岑宁绣被面。
岑宁勾完一朵花,芷哥儿拿干净小手轻轻摸了摸:“哇!”
岑宁笑道:“我们芷哥儿开始喜欢小花了是不是?等年节的时候,小嬷给绣个小花手帕别在棉衣上,你拿来擦嘴好不好?”
“嗯!”芷哥儿高兴得把脸蛋子贴在岑宁怀里。小嬷给他绣肚兜,还经常给他端好吃的,他喜欢小嬷。
姚春玲提着辣子回来时天都麻麻黑,岑宁正带着芷哥儿在厨房里生火准备烧锅。
两口喝完一碗水,姚春玲喘口气道:“人多着呢,王婶家一家子要了一整担子,全等她去了,还有好些没磨上的,明儿还得接着去。”
岑宁掀了坛子去看辣子,味道直冲鼻:“呀,好香!”
“是吧。”姚春玲拿了筷子点了一点给岑宁尝味道,“老石磨磨出来的格外咸香些,你把这坛子拿布封好了,能吃上好久呢。等真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不吃些辣子暖暖身子可怎么行,人都要冻死了。”
岑宁把筷子尖上的一点吃了,点头道:“味道是好,比我娘家那小石磨磨出来的更细腻些。”
想着下午姚春玲说这辣子炖豆腐好,橱柜里正好有一块豆腐,是他早上买来打算晚上煎着吃的。
岑宁和姚春玲说:“嫂嫂,晚上就在这边吃吧,天也不早了,省得跑回去生火,咱们用这新鲜辣子炖豆腐吃。”
“成,那今晚不煮干饭了,多蒸几个馍馍,再摊张饼,夹着辣子吃最有滋味了。”陆云川和陆云朗是亲兄弟,正经些说是自小相依为命过来的,两家比起旁的弟兄家更亲近,吃几顿饭的事用不着扭捏。
姚春玲大方应了,洗了手帮岑宁舀了玉米面来活面团。
芷哥儿坐在炉灶前自己翻花绳玩,边等着他的鸡蛋羹吃。
姚春玲生芷哥儿时是早产,大冬天的陆云朗和陆云川冒着风雪走山路,拿板凳把郎中抬到家里来才顺利生下来,生出来时哭得和小猫似的。
所以家里养芷哥儿养得精心,每天吃一碗鸡蛋羹,三岁前,家里养不起羊,陆云朗每两天走山路去隔壁村里养羊的人家买一碗羊奶来给芷哥儿喝,饶是大冬天的也不曾落下一碗。
当时村子里不少人都暗地里说陆大夫妇糊涂,一个小哥儿,养得比小子还费心,明明家里也没几个钱还这般穷讲究,还能养出个花来不成?
陆云朗和姚春玲任人嚼舌根,照常每天一碗蛋羹,两天一碗羊奶的养着。
村里人见他们夫妇俩说不通,就跑去陆云川跟前唠叨。
你哥嫂有那给哥儿吃鸡蛋买羊奶的钱,不如去割些肉来吃吃呢,你和你哥整天带着干馒头来地里啃,我瞧着都不忍心。”
谁知陆二小子更是个闷葫芦,这闷葫芦还长得格外冷硬些,那双眼睛一瞥看过来,几个人忙闭上嘴,一溜烟地就走了。
殊不知陆大有时候顾不上来,芷哥儿喝的那羊奶都是陆云川提着水壶去人家里挤的。
陆家一家子就在村里人的闲话下把芷哥儿养得水灵灵的,成了村子里最好看的小娃娃,村长家的哥儿都没芷哥儿长得这般好,谁见了都喜欢。
村里人当初嚼陆家的舌根,是觉得村里子的孩子从小都是一般养,阿娘有奶时喝奶,没奶后就喝米汤米糊糊,等长了牙就和大人们吃一样的东西,馍馍干饭嚼不动,大人放嘴里嚼碎了再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怎么到了你陆家就不一样了?成日鸡蛋羊奶的喂,喂的还不是个大胖小子是个哥儿。
一对比,这心里头就开始不舒服了。
不过两年一过去,见芷哥儿一个早产的娃娃能长得这般漂亮又乖巧,年画娃娃一般,不少人家瞧着心动。
家里养鸡每天能下蛋,两天一碗羊奶也花不了几枚铜板。最重要的是,人陆家都能供得起,我家岂不是更能!
要是自家娃娃都能长成芷哥儿那般,就是花几个钱也无妨。
奇就奇在,这些跟着陆家后头给自家娃娃吃鸡蛋喝羊奶的,长得还真比村子里一般的娃娃要好。
不是说模样多好看,而是身子骨更强些。
小娃娃难养活,不说生场病阎王爷就能带走,便是有时抱出去玩时撞见些什么,半夜都能发起热来。
但喂了鸡蛋羊奶的娃娃无一例外都长得健壮,平日里头疼脑热的都少。
这下再没人说陆家的不是了,村里头婶子们凑一块唠嗑都是夸的。
“我家那大孙子喂了两年羊奶,壮得跟头牛似的,看着就喜庆,我媳妇回娘家时带着他去,没一个人不夸的!都说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别说,这陆家还真是心思巧,田耕得好不说,娃娃都养得好!”
第25章
岑宁把豆腐从橱柜里拿出来,切成小块后下锅焯水去豆腥味。既然是夹在馍里吃,他把豆腐切得细。
水稍微滚起来些,把豆腐捞起来,再用葫芦瓢把锅里的水舀出来。
“芷哥儿,端好碗往旁边坐些,待会儿油烟子厉害,别呛着。”岑宁对芷哥儿说。
芷哥儿正捧着碗,自己拿勺舀蛋羹吃。
听罢软软地应和一声,先双手捧着碗勺搁到远处放好,又小跑回来搬他的小凳子,重新捧着蛋羹坐下,芷哥儿朝着岑宁说:“小嬷,我好啦。”
姜蒜下锅用油爆香,岑宁拿筷子把渣子剔出来,开了坛子放进去满满一勺子辣子。
姚春玲偏头咳了两声:“哟,这新鲜辣子就是不一样,呛得很!”
岑宁也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翻炒两下,就把豆腐块倒进去,开始炖。
炖豆腐,得注意着火候慢慢来,火小了不鲜嫩,火大了就碎开了。
乡下灶台都是一体的,两口大锅用来炒菜炖菜蒸东西,中间两口小的可以拿来烧水。
姚春玲在一旁捏玉米窝头,岑宁切了半块南瓜,蒸熟后做了锅南瓜糊糊,干吃馍馍噎得慌。
玉米窝头刚蒸好,兄弟俩闻着味就回来了。
“我见前头屋子黑着灯,就猜到你带着芷哥儿来这了。”陆云朗踏进屋嗅一口,“你俩做的什么这么香?”
“今儿村口在磨辣子,晚上炖辣子豆腐吃。”姚春玲把蒸好的玉米窝头趁热一个个捡到篮子里,眼角余光瞥见陆云朗伸手要去摸芷哥儿,一瞪眼道:“手洗了吗就摸他!他好好吃饭呢,你别闹他。”
陆云朗收回手,朝芷哥儿一耸肩忙两步迈出去和陆云川一道洗手了。
岑宁看着好笑,朝院子里望了一眼陆云川,又转过头继续帮着姚春玲拾玉米窝头。
家里没割新鲜肉,岑宁切一块腊肉下来,因为要夹在玉米窝头里吃,特意剁得细细的,和腌好的酸豆角和辣椒一起炒。
怕两个干活的人吃不饱,姚春玲还另外摊了几张厚实的烙饼。
晚饭摆在堂屋里吃,陆云川点一盏油灯,姚春玲和岑宁把菜和窝头一齐端上桌。
都是鲜辣开胃的菜,饼子和窝头中间抹上辣子,放上肉沫夹好,咬一口香得不得了,还饱肚子。
到最后一篮子玉米窝头和饼吃得干干净净。
姚春玲念叨着明天还得再去村口磨一坛子辣子,反正菜园里辣椒多的是,吃都吃不完。
*
转眼到寒露,清晨岑宁推开屋门,迎面的寒气吹得人一个激灵,本还有些瞌睡,这下给吹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