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
作者:漠月晚烟
时间:2022-12-04 14:22:09
标签:漠月晚烟
满京城都当李明遥又闹了什么奇葩的笑料,唯独萧禹从这震天的哭声中,听出了山河动容、风云变色的前兆,毫不迟疑地转身扎进了皇宫。
李明遥装病的第三日,今冬的阳气回起,终藏之气,至此而极。
这一日,是为冬至。
民间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哪怕是穷人家的普通百姓,这一日也要更换新衣,筹备饮食,祭祀先祖。
宫中对此日更是重视的,每年到这一日,天顺皇帝都要亲自主持祭祀大典,冬至郊天,今年,朝中不太平――外有征战,内有帮凶,因此更加不能例外。
祈福之事早就在百忙之中,被紧锣密鼓地提上了李煦的日程。
☆、第8章 .18
晋朝多年不曾遇到过今冬这般窘迫的处境,qiáng敌环饲,内忧外患,虽然一时半刻不至于到“困境”的地步,却离之前的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差了十万八千里。
其实细细数来,也不过几个月的时候。
前些年,皇长子还小指望不上。
天顺皇帝还在跟肃亲王斗气,唯一的亲弟弟不想指望。
先帝其他几个有资格封王的儿子,被杀的被杀,圈禁的圈禁。
李煦砍脑袋的时候砍得那叫一个gān净利落,脑袋跟割韭菜似得掉了一茬又一茬,等到割无可割,猛然回首才发现,偌大一个晋朝再也摘不出一个合适的王爷替李煦去拜祭祖宗。因此那些年,冬至郊天李煦都不得不亲力亲为,直到这两年有心历练皇长子,李煦才成功躲了懒,每年除了正月初一那日的天坛大祭,其他祭祀一律由皇长子代祭。
然而今年,这眼瞅着冬至将临,能统领祭祀的,除了李煦,却又没了人选。
皇帝跟王爷倒是不闹别扭了,可是边境láng烟又起,肃亲王至今还在边关不得回,自然顾不上祭祖大典之类的排场。
皇长子受吕妃之祸圈禁,根本没有意思要放出来。
满朝上下分明不太平,皇帝的心qíng早就比天气和朝局还难以捉摸。
冬至之前,礼部尚书捏着早就拟好的祭祀仪程,筹谋了好几套君前奏对的说辞,硬着头皮把请旨的折子往上送,送完了就坐在礼部大堂里犯嘀咕,生怕自己撞了皇上龙颜大怒的pào口,平白替旁人挨这番申斥。
然而礼部尚书的纠结完全是多余,折子递上去还不到一天,就收到了李煦差人送回来的朱批,表示今年冬至的祭祀大典由他亲祭,仪程照旧,可因为朝廷正在战时,用度要减。
礼部尚书收到这一句废话没有的朱批,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挨申斥已是万幸,别说减些用度,只要不减脑袋和官职,皇上想怎么来都行。
礼部尚书按照朱批,重拟了一份折子,准备将用度仪程好好算计算计再重新呈给天顺皇帝,算着算着,忧国忧君的忠心有点儿爆发,不自觉地悲从中来――虽说从李家子孙的成就上来说,天顺皇帝绝对算不上千古一帝,但至少不糊涂,对百官赏罚分明,做皇帝也不算苛刻,兢兢业业的同时也很愿意与民同乐,按说是个功大于过的守成之君,可不知怎么,偏偏天降横祸,太平盛世转眼不在,láng烟四起兵荒马乱的年成顷刻降临。
礼部尚书这么一想,读书读傻了的书生骨子与生俱来的的那点儿悲观qíng绪倾巢而出,辛酸地几乎要替李煦落泪,涕泪jiāo加地感慨吾皇走的这是什么惨不忍闻的背字儿。
京中风云变得太快,从旭日东升万邦来归的□□上国,到如今江河日下连蛮子都敢叫板的紧衣缩食之像,也不过就这一年之中的光景。
然而不管礼部尚书心中如何凄凉,也丝毫影响不了李煦的任何决定。
做皇帝的也不都是什么才智过人的顶尖人物,投胎投的好,就造就了成功的第一步。
投胎投的有水平之人毕竟是少数,少数里面选少数,选出千古一帝的可能xing好比从jī蛋里挑骨头。
因此晋朝几代皇帝,做成什么样儿的都有。
吃喝玩乐尽qíng败家的有,沉迷美色不能自拔的有,修仙问道两世清风的有,抠抠搜搜柴米市井的也有,可谓当皇帝当出了人间百态。
然而这些皇帝无论有什么怪癖,论当皇帝的素质,到底还是大事儿上见真章,那听见大军压境就吓得吃尿裤子的主儿,群臣见了大概都想把他从御座上踹下去――这也太骚气了。
只不过偌大一个晋朝,琐事常有而大事不常有。
满朝文武恐怕谁也没想到,李煦居然是个心大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从容派,后宫朝堂眼见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从未让他停下原本的步伐。
冬至郊天的日子临近,地点照旧在天坛。
前朝为了祭祀大典,特意在京城南郊建了天坛,从天坛建成起,所有的祭祀活动都被挪到了那里。
前朝的皇帝们日常生活里虽然穷奢极侈了一点儿,脑子平庸又不学无术了一点,但后世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建房子造楼倒是一把好手,审美也比那帮辣眼睛的蛮子好了不知一星半点。
如今的皇宫就是前朝太宗的手笔,至今稍加修葺就依然富丽堂皇。而这天坛虽然是他后辈子孙所建,恢弘大气倒是与皇宫一脉相承――天坛中央为祈年殿、皇穹宇和圜丘,东北为牺牲所,西南为斋宫。前朝的祭祀一概在此处举行,晋朝之后,太、祖定都京城,接手皇宫的同时,连这祭祀用的天坛也一并接收了过来,同样作为祭祀大礼举行之所。
无论是李煦亲祭,还是由皇长子代祭,每年冬至的祭祀都一如既往的隆重。
按照规矩,冬至前一天,李煦起驾移往斋宫,沐浴斋戒。次日才在圜丘举行祭天大礼。
冬至这日,李煦身穿祭服,率领着浩浩dàngdàng的文武百官直奔祈年殿前。
祈年殿外升火悬灯,乐奏钟鼓,迎神曲之声在京城南郊的北风里被chuī散的像飘忽隐约的九天晚钟,隐隐像是什么预兆的序曲。
李煦就在迎神曲中缓缓拾级而上,请神牌,行大礼,祈求天神保佑这眼看就要风雨飘摇的王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虽然在他自己看来,这很可能并没有什么卵用。
毕竟,晋朝如今的动dàng来自*而不是来自天灾,不知九天之上的神明要如何冷眼看着他平定这一场将至的狂风。他也不知道九天神明如果有灵,会如何助他一臂之力,总不会天降雷劫来劈。
祈年殿上鎏金宝顶蓝瓦三重,殿内二十八根金丝楠木大柱顶天而立,里圈儿的四根寓意chūn夏秋冬,中圈儿十二根代表一年十二月,最外面的一圈儿,顶代了十二时辰和周天星宿。
李煦刚刚行完大礼还没起身,不知想起了什么,居然瞧着祈年殿内的金丝楠木的柱子有点儿出神儿,钦天监官员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皇上”,竟然没唤动,再想张口还没来得及出音儿,就挨了高才高公公的瞪。
文武百官以吴、张二人为首,在李煦背后数丈之外的祈年殿下齐刷刷的跪着,见此qíng景面面相觑,仿佛并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对这满殿的金丝楠木产生了兴趣。
只是没听见起身的传召,谁也不敢妄动。
皇帝出行,虽然配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但是秦风这暗中的影卫之首不在京城,萧禹就一刻不敢离开,只不过他身份特殊,前面跪着的他家父亲大人宋国公,是他明面上绝对越不过去的一道深沟,因此萧禹不能近距离的陪王伴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