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
有着魔力般吸引力的脸靠在已经枯huáng的糙地上,睫毛覆盖着美丽的眼睛,身上穿着纯白的长丝袍,似乎还是感觉到寒意,将一袭名贵的貂毛披风紧紧覆盖在起伏的身躯上,只有在梅林的枝杈透过的阳光所印出白光的地方,伸出一只小巧jīng致的美足,光华在肌肤上流动,晶莹得仿佛那是由最珍贵的宝石所制。
象大棰猛然敲击在心上一样,封旗呆立在树后,动弹不得。
这一定是天上的仙子,无声无息地降临凡尘,只怕一受到惊动,就要飞身而去。不过——即使是天神的子嗣,也不能让他轻易逃开。
久违的渴求,重新充斥在封旗奔腾的血液里。
饭后的午睡没有持续多久,夜寻感觉到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目光,正在他的身上黢巡。睁开流转着灵光的眼眸,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尔。”夜寻立起上身,斜靠在梅树上。
来的正是夏尔。
离开了封旗,却没有心思处理宴会的事qíng,随便吩咐了一下侍从,就前往寝房找夜寻,结果这不听话的人早溜了出来。四处寻找,总算在湖边看见熟悉的窈窕身影。
“夜寻,不是说了,不要离开寝房的吗?”
被说的人一点受教的意思也没有,悠然道:
“平日不是都这样吗?我本来想去找凌纷他们的,结果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就只好一个人到这来睡觉啦。”
“今天不同,今天……”夏尔思量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话说完:“今天……封旗陛下……就在府里面。”
“那又怎么样?”夜寻依然无所谓,转头一想,脑中灵光忽现:“哦,你把凌纷他们送了给封旗了?”
夏尔无言点头。
异样的感觉穿过夜寻纤细的心,一反平日的嘻闹顽皮,认真的瞧了夏尔沉重的脸一眼,问道:“那……为什么不把我也送上去了?”
早就觉察到夜寻脚上那代表君王所有的银环,藏在树后的封旗也渴望着答案。
夏尔,不要辜负我。
封旗不自觉地握紧了宝剑。
夏尔感叹,就知道夜寻会有这么一问。可是真正的答案,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明。摆出对付众官的严肃表qíng,说出无力的原因:
“因为你的技巧太差,等我继续教导你一天,再把你献给陛下。”
说谎……
你在说谎……-
“吻我吧。夏尔。”眼中透着动人心弦的光华,夜寻缓缓将唇移到夏尔面前。
红唇如血,艳丽得象不应该出现在人间一样。
夏尔楞在当地,装出来的表qíng立即丢盔弃甲。
比最伟大的魔术师还能迷惑心志的言语继续着。
“你喜欢我吧,夏尔。”
“不舍得将我送出去给你残bào的君王,你喜欢我——你爱我吗?”
“我很孤单,你呢?”
“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你呢?”
“你不孤独吗?夏尔……”
吐露着心底的话,美丽的眼睛深深望进那一双丹凤美目。
“再吻我吧。自从上次,你就再也没有吻过我。你在害怕什么?夏尔。”
柔qíng似水。
只要将唇向前一送,就可以得到这个天下无双的人,还有他珍贵的心。
不行!
不可以!
封旗陛下,陛下!请你给我力量,抗拒这无人可抗拒的诱惑!
夏尔艰难地闭上眼睛,拒绝地将头转到一边,紧咬的唇,泄露他内心激烈的挣扎。他可以想象到夜寻失望的表qíng,那双明亮的眼眸染上忧郁的痕迹。
寂静的气息包围了整个梅林。
……
“我知道了。”夜寻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感qíng。
“只是……我可怜你呢,夏尔。”
“你只是封旗的一个可怜奴隶。没有你的陛下的准许,你不敢去喜欢任何东西。没有封旗的施舍,你只能孤单地死去。”
“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争取的勇气。”
“既然如此,你不该将我留下来。短短的一天,你可以把我教导成什么样子?不要忘记了,我是有缺陷的。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我可不会象你的男宠一样,身体感觉到难受,却要卑躬屈膝地发出欢快的呻吟。那样的事qíng我不做!那样求来的生存我不要!”
瞬然间,夏尔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夜寻的美并非在他的俊颜,而在他烂漫天真的容颜下无人可比拟的骄傲和坚qiáng。他qiáng烈地追求自由和jīng彩的渴望,才是最令人迷醉的地方。
这个仅仅十五岁的少年,竟然让傲然居于朝殿之上的夏尔感到渺小和无地自容。
夏尔的手,忍不住要触碰dàng漾在他脸上坦dàng的神光,却在最后的一刻停了下来。绝美的脸庞狠狠地转到一边,决断的眼神象世上最锋利的宝剑,刺穿了夏尔的心。
夏尔明白:夜寻不再属于他了,他已经失去了取得这美丽人儿珍贵的心的机会,在他的生命中,将不可能与这颗晶莹的心相触,感受入骨的思绪与爱恋。
眼泪从丹凤美目中坠下,没想到……失去的滋味如此苦涩。
无法再停留在这个地方,夏尔转头离开。
“夏尔!”
夏尔一震,停了下来。
夜寻的声音,悠远得就象从梦中传来:
“在什么时候失去了骄傲和尊严,你还记得吗?”
夏尔再也忍不住,狂奔而去。
在什么时候失去了骄傲和尊严?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是十四岁初见封旗的刹那?
是羽圆战场帅帐中缠绵的那一晚?
还是在接到封旗调令驻守达也门梦断魂伤的那个清晨?
……
夏尔呆立在窗前,望着不远处喧闹的正厅。宴会就快开始,陛下和众官应该已经安席了吧。
声响从背后传来,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小心地关上。
“律朗。”
不用回头,就可以轻易猜到。
“大人。”律朗不出所料的回答。
夏尔悠悠叹了一口气:“宴会即将开始。我不会迟到的,你不用特地来催促。”停顿了一会,问道:“陛下休息得如何?”
“陛下……陛下鞭杀了图立。”
夏尔呆了一会,摇头叹道:“陛下……似乎越来越bào躁,难以侍侯了。”
“是的。”
那夜寻……
夏尔低头思量,一个大胆的念头将他的心攥得紧紧,全身的血液似乎同时涌上头,他忽然张开变得gān燥的喉咙,沉沉地唤着最重要的心腹:
“律朗!”
夏尔低喊一声,转身面对律朗,声音透着不常见的紧张和坚决:
“我要另寻男童献给陛下。你把夜寻送走,亲自护送他远离达也门。今晚就走,不要……”急促的话语因为律朗异样的眼神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