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还看青楼小倌儿
作者:则我
时间:2022-12-06 20:4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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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中千言,却涩涩呐于口。近二十年不曾泪流,今却滑晶莹滴露,以手抚去,qiáng露笑颜,对江夜道: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阳关风沙定,为夫念娘子。
感君知吾意,鸿雁不传书。
我既明君心,不日便归家。”
江夜浑身觳觫一震,心中yù言未明之qíng,如雨后幼笋,渐升上心头,葱葱茏茏,yīn蔽一切。他不禁怔怔,抬头看向公子。
“上来。”公子粲然一笑,掀开半边锦被,待他。
虽心向往之,然江夜顾虑公子重伤未愈,并不上前,故而徐徐摇头。
“不妨事,你且上来,我有话说与你听。”公子犹自微笑,张开臂膀,如临飞之鸯,期盼惶鸳归巢。
江夜眼一酸,便起身爬上chuáng去,心中渴念已久,怎敢轻易放手?
公子轻轻怀抱江夜于怀,心中大定,仿佛飘游之浮萍,于万亩塘中生根立定。正于此刻,此时,他才知悉自己之方向,并非幼时道姑轻易便能言“定”的。
江夜轻拂于公子胸前,双手未敢束他腰身。却不及防,公子垂头于他耳畔轻噬,温湿暖意如从心间滑过,他正甜蜜心痛时,有一暖乎乎话语却遽然入耳,那是公子言:“吾有江夜,不愿娶妻。闻江夜一言,我心甚痛,今立誓于此,除却江夜,此生不妻,不与他人巫山云雨,如违此世,便教三魂七魄永无归日。”
许久,江夜犹怔然未醒,瞠目结舌,似孩童一般。公子轻束他腰身,又歉然叹道:“却比从前更消瘦耶,皆是我错。”
江夜这才活了转来,抬手捂住公子话口,泪目凝噎:“不可!不可!吾愿粉身碎骨,只望公子永安!不敢生受公子誓言,望公子且自收回,无言再复。”
公子扯下江夜如gān姜手指,拉过他身子,吻于额头,口中坚道:“古有一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吾遂愿同死,不愿独活。唤我官人罢,心意既明,何必空自掸虑,妄负今朝?”
江夜泪滴下锦被,泅湿一片,耳鼻口皆是空明,心中豁然明朗。却原来公子从不曾有贰,只未说与他听罢,而他径自胡乱猜测,出言刺伤公子,痛及自身,非愚蠢二字能道清耶!
“官人……”
公子慰然微笑,轻抚他莹白小脸,低头便对那红润咬唇,亲将上去,虽力有不周,却qíng意缠绵十足。
须臾,江夜软软如泥,双臂如索缠绕公子颈间,轻拂公子耳畔,面红如血喃喃道:“自君别后,孤枕难眠,夜儿甚念官人……”
公子闻言嘿笑,面目似复有神韵,双手游移上下,却又抱憾苦叹:“嗟为夫此时力有不逮,望娘子宽恕则个,他日――必携娘子数登极乐……”
柔qíng蜜意道不尽,二人鸳鸯娇缠半日,困倦不已jiāo枕睡去。
却说十余日后,顺洙镇发生一件奇事,百姓纷纷拍手称快,相携去往南山参见。其中尤以某些商贾贩夫为主,竟以天王老子解其苦厄为由,公然庆贺。富贾大户多露天摆筵一日,来往客人可自在落座,随意飨食;贩夫走卒皆自减物价,本该十钱银子,今且给个七八钱银子便可。
你道为何?
却是那东山虎寨,倾全寨之力,纠集一伙不大成器之小寇小流,合力灭了山南匪窝,吞并其势地也!
你道是才出láng窝又入虎xué?
非也!虎寨于时,多有威名存于百姓间,因其虽越货而不杀人伤生,可民间放贷而其利不甚高。更甚者,虎寨主与官府勾结,有冤没处伸时,可投银告往,不日便有人写罢状书投递官府,容人上堂声诉区区肺腑。
☆、第六章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外头街市闹腾喧哗,小院里清静悠然。
这日,江夜于亭榭诵读诗书,公子身体已是大好,便怡然做画相伴。忽闻得此事,感心头大恨已除,慨然乐之,欣然拍手称快。江夜勾唇一笑,并不太惊诧,却似早有预料一般,公子不解其意,拧眉沉思不多时,遽然心惊弃笔,骇然问道:“可是你……?”
江夜却坦dàng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正是江夜所为。趁官人熟睡日,窃行得东山,求得昔时大汉,请为我报仇雪恨。不曾想,他竟是寨主,亦有意吞并山南匪寨多时,今便借我意气,一鼓作气攻劫而上,灭了那可恨匪寇!”
公子久久未言,须臾却叹:“世道倾颓,人心不古,想昔年盛世,开门不避户,路不拾遗,今已不复往日矣!”
江夜心中惴惴,恐公子怪罪,见他叹着浮世,便也将心放下。以手轻抚那圣贤书,口中喃喃念道:“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何其艰难耶!”
公子忽而闻诗,粲然一笑,又想起他早些时日做的两句油俗诗,径自开口嘻道: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阳关风沙定,为夫念娘子。”
江夜置书步至公子身畔,眉头轻蹙,犹豫不定,终是喃喃念道,似自语似梦呓:“……阳定?”
公子一笑,顺口应道:“此之谓我姓氏名也。阳氏,乃江夜夫家之姓。”
说来可笑,俩人早已话衷肠,却未曾问这名讳家世。恐世人鸳鸯比目多为此所累,故此,俩人平日也不尽提及,免受那无妄之患,忧心忧虑,离心忧苦。
已是二月chūn风时,亭榭周遭垂柳皆剪出新叶,园中姹紫嫣红yù夺人眼,足下这一毯香糙,近看却似莫颜色。公子目光遥望远处,十指紧扣江夜手指,忽低低诉与身世。
“我乃江南富户之子,姓阳名定。八岁时,家中来一道姑,说能识人望气,断其祸福。为爹娘望后,皆能言明前尘往事,半点无差池,高堂以为神,便倩她入内堂以观我丰格。却不想,直一见面,她便骇然大退,口中咤然念道――”公子忽地住口,江夜便抬头相望,还未曾知晓那判词,心中却莫名渗颤,有模糊泪珠yù落。
“她道:此子命盘错乱,似有改动之疑,较凡人少却一魂一魄,天生不定于户,不归于家。若有日他yù离家,切莫规劝阻拦,此乃他所报偿于汝也!若实是不舍,可取名曰“定”,或可使他多留待几岁。若非为之,则宅中定生灭族大祸,切记我言,谨慎行事。”公子说罢此处,却是一笑掩面,他已三年未归家,不知家中福运可到得?
江夜听罢犹然未语,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知为何当日初见公子时,那股子熟悉触觉复又重现。这“一魂一魄”之说法,他似曾于某地听过,恍惚无法忆起,却自有某种莫名之伤痛,仿佛击中心肺一般,令他禁不住痛哭起来,如丧考妣,心痛yù死。
公子大奇,问道:“哭甚?”他并非身世飘零,如何惹得娘子痛哭涕下?
江夜懵忡抬手,轻揩脸颊,却见剔透晶莹眼泪,茫然道:“我哭耶?”
公子拉他近身,尽拭其泪,疑然轻笑道:“你竟不自知?此泪天上来?”
江夜怔怔摇头,幽然道:“实是不知,适才未察泪流,只心痛难当,却似刀绞火烧一般。”
公子疑道:“为何?”
江夜摇头不言,他并不知何意。
公子嗟笑一声,故作戏词:“恐是我与你前世有约,君为我感怀,怜我酸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