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屠夫与徐哑巴
赵老爷子往烟管处添了烟糙,漫不经心地埋汰:“哎、如今后生呀――”
江湖不过是人
徐全在家中看着石磨发呆。赵宁推门而入,他就呆呆地瞧过去,好一会才回过神。赵宁就在身旁,似是担心他是被今日吓着胆子。
徐全仔仔细细地看着赵宁的脸,突然想起这人出走十年,断不会找个地方窝窝囊囊地躲着。他的赵宁,是块硬骨头,哪里碰钉就往哪儿跑。
联想起今日的江湖过客,怕赵宁在外头啃的苦头不少。他突然很想知道,这混小子离开家、离开这片故土,怎么在外头碰钉受累!
徐全问:你离家之后,可是跑去江湖了?
赵宁挑起右眉,瞧见徐全因带着那些不见得光的小心思而游移的视线,哼哼道:“哪里有江湖。”
哪里有江湖,江湖不过是人。
当年赵宁离开赵家,身上也就十几个铜板,那些银子全花在坐船上。他独自跑到城里,坐船顺流而下,后来几经辗转流落他乡。年少的他仗着武功,太傲气,瞧不起卖力气的活,自然不愿意去给人打下手。饿了就去偷,那时还想着日后风光了双倍还回去。
吃饱了便跑去小门小派去争qiáng斗狠,后来树敌不少被人下狠手打得爬不起身。
若不是撑着一口气没断,他赵宁早就成了白骨一副。
后来还是一老乞丐想着找个人送终,将他带回去,他赵宁才捡回一条命。重伤期间,他走都走不动,混在一群乞丐当中,饿急了还与狗争过食。
当了两年的乞丐,将老乞丐送走了,赵宁才从那团泥潭中爬出来。他给码头卸货,帮石匠开石,只要能管饱的活,他都乐意gān。赚的第一笔银子他找铁匠造了一张做工粗糙的铁皮。
徐全问他为何要打这么一张铁皮。
赵宁低声说:“领了那三两银子时,我想起你。”想起这个镇子,想起这个家,想起这个人,霍地觉得无地自容。
到后来误打误撞入了镖局开始走镖,认识几个两肋cha刀的兄弟,买了一小庄子,他都不肯轻易取下铁皮。
赵宁思索一下,轻笑:“不过当年下手偷的几家,我确实双倍还回去了。”
徐全睁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自己也不自主地笑,然后伸手按下赵宁的头,轻轻吮了吮赵宁的唇。唇舌慢慢jiāo融,徐全不知道两人亲了多久,只在双唇难得不被纠缠的空档,他张开唇,无声地喃喃。
前些年、开始想你,后来呢、就是不想你也不难受。
赵宁恶狠狠地轻咬了徐全的唇。
徐全继续喃喃:直到看到你、才发觉,原来自己把心肝都掏走了一半,难怪都不难受呢!
直到这人回来了、见着了,才惊觉心肝都没了一瓣、这才痛得撕心裂肺。
当天夜里,徐全终于肯让赵宁爬上chuáng――其实他也不得不让他爬上chuáng,这些天被赵宁在chuáng外折腾,实在太苦了。
(省略)
☆、4
厉主子
听说越九出事,秦飞快马加鞭赶回来。一看越九还乐呵呵的挺jīng神,顿时一口恶气不知怎么撒!
御鸿庄派了好几批人来找越九,祁鹏也不知道对方仗着啥心思,硬是将人都挡在门外。见秦飞先到,周邦合还在路上,祁鹏还觉得去了根主心骨。
越九这伤若是普通大夫是没得治的,趁着伤口刚愈,若是找到名医,说不定还能把手筋接上。能不能使剑自是另当别论,起码不能让手废了。
反倒越九对自己连筷子都拿不稳的右手没上心,嘴上说子来之则安之,平日还真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完全没见颓废之态。
夜里早早入睡,朦胧间警觉chuáng前站了个人,越九翻身而起,下意识喊了声主子才记起自己已经不是御鸿庄的走狗了。
御鸿庄庄主姓厉,年岁三十正好,长得颇为高大,就这么堵在chuáng前让越九深感压力。
厉庄主脸容抽搐,突地咧嘴笑着,右脸颊的肌ròu不住跳动,张嘴说出的话颇有几分孩儿撒娇的语气:“越九、怎么都不见你,你跑这儿来gān啦?”说完嗬嗬嗬地似笑似喘,语气转讽刺:“莫不是陪着个疯子腻了,想跑了?”
越九寒毛起了一脊背,解释道:“越九已是废人、所以才请辞――当日与厉主子也说――”
“嗬嗬嗬、可听到?与谁说不是说,就挑‘厉主子’说去!”
“越九、这几日不见你,我可想你来着。哥哥们都不让我去寻你!”
“啧、这小子谁给弄回去!烦事!越九的事该是我来办!”
“三哥这话不对,谁办不是办、不过是将人去皮削骨的简单事儿而已,四弟一人就可以了。”
“吵啥吵!若让大哥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越九戒备地盯着对方,只觉对方一身寒气,让人不寒而栗。厉庄主斜睨过来,神色冷绝,似是看着眼前的越九不过是看地上的蝼蚁,低声道:“舍弟叨扰、请见谅。”
“厉主子言重……”
“你已不是御鸿庄的人,于我、无需尊称。”说罢,人便无声无息地离开。
祁朋鸟
越九次日就找了借口离开,秦飞倒是住了几日,突然有天大早上神色慌张,连包袱也没来得及收拾就御马绝尘而去。
祁鹏黑了一张脸从chuáng上爬起来,右手扶腰,加之宿醉的头疼,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天周邦合正好赶来,却被拒之门外,倒是夏唯唯找上他。
“想请周大哥走一趟镖。”
周邦合问:“夏妹子想走什么镖?”
夏唯唯道:“ròu镖。”
周邦合一怔,思索一会答:“夏妹子是想去那儿?”
夏唯唯递给他一小信笺,上头用蝇头小字写了一行字。周邦合估量一下脚程,心里头大概也知道啥回事,偏装作不知地笑问:“这地儿确实偏远,不知道夏妹子是寻亲还是探友?”
夏唯唯轻轻笑说:“都不是。只是故友来自远方,小妹也想去瞧瞧而已。”
与之同时,来银当铺刚做了一笔不小的生意。王大娘笑嘻嘻地数着银子,胖掌柜劝她:“你这般就把赵老弟的儿子卖了,他日当心被寻麻烦!”
王大娘把银锭子放回去,嘴上一撇:“来银当铺当然只做来银子的生意!再说,我怎么就把赵同的儿子卖了?!小小竖子,当日敢沾惹江湖这浑水,自然也得买个教训才是!不然,还以为这世上好事多着,惹了麻烦回家中窝囊窝囊就万事大吉!先不说这事我办得对,哪日赵同的儿子多了个媳妇,也是我办的好事呢!
胖掌柜骂:“就你贫嘴!”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大娘哼一声,拿着手绢儿就擦擦那些宝贝银子。
甜的
越九离开后无处可去,家中再无他人,如今孓然一身,倒觉得轻松。他寻了个码头,挑了远航的船,一去就是大半月。
上岸后跟着路过的一些商队赶路,待自己不愿再走,便寻了个小镇子落脚。午后的日光晒得镇子懒洋洋的,越九靠着小客栈的窗子往下看,街上来往都是淳朴的乡民,寒暄着家长里短,很是平静。
一小孩拿着刚出炉的大包子拦住路过的青年,喊着:“徐哥哥、俺用包子换一碗豆腐脑!”
青年放下扁担,取过小孩碗中的包子放好,给小孩勺上一碗白白嫩嫩的豆腐脑。越九看着好奇,张嘴就喊:“兄弟,豆腐脑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