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风
作者:林江城
时间:2022-12-06 20:58:18
标签:林江城
“请陛下恩准臣回府。”我再度重复。
“那晚上顾氏本回避去了侧厢房,可后来她自己非要出来,看到你倒在血泊中受惊之下就动了胎气。太医已帮她稳定了,眼下还留在周府静养。”他忽然这么说。
我霍的掀开被子起身,动作太急背后起了细密的汗。
魏光澈只在一旁看着,并没有真的上前阻止。等我穿戴好之后,他问:
“如此,你是要离开朕去照顾她么。”
那些曾早该说出的言语已然溃烂于心,我对他行礼后转身离开。
他在我背后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但大概并非对我不利的话,没有太监上前制止我的无礼,也没有宫娥出现过,整个山海楼静悄悄的,简直就像只剩下我和他遗世而独立的地方。
山海楼山海楼,这地方清浅虚迷如泡沫,却终非归宿,此刻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踏出了这里。但山海楼却是曾囚禁了我整个身心的地方,它也给了我再也抹不去的伤痕,纵然我不愿留下,可只要这地方存在一日,它的名字就不能令我无动于衷。
魏光澈何止改变了我,他已将我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帝王的束缚并不只在身心,而在于无形,纵然天空依旧湛蓝如洗,渡过万千之后我抬头却只能看见在他眸中倒映过的漫漫星河。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雨丝,我站在这禁宫层层叠叠的楼宇的中间,似站在人生最后一个分叉路口上,我该回去吗,我该留下吗,还是不如归去呢,身后的路早已支离,前方却蛛网般兜脸扑来,这带着凉意的雨,是想令我清醒,还是想帮我将自己的心再度冻结。
“侯爷,您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人在我身边停下脚步。
原来是我曾经的上司,禁卫军统领许方然。
我漠然看了他一眼。
“孙迟死了,许大人却依旧留在这里,想必是有拥驾之功。”
“下官不过尽本分。”
“如此甚好。”
我无意与他继续寒暄,重新移动双脚向前。
“嘉远侯。他在我身后唤住我。
“听闻侯爷即将为人父,真是恭喜了。”
“……多谢。”
“既然侯爷人生将无憾事,那么往日爱流连的烟花之地的习xing想必也改了。”
“你是怕我再去找莲珊吗?”我硬梆梆的问他。
他脸上飞起红云,神色不安,一个昂然八尺男儿此时看着却如刚堕入qíng网的少年。
“我不会再去那里,至于莲珊会不会如你所愿,却非我能决定的。”
“下官相信,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世人易迷失于美色,想要的却不过朝夕,他能坚持至此,是莲珊的福气。
“你还能相信这种话,这便好了。”我对他微笑,却忽然想到这微笑于他也许更像一种讽刺。
掏牌子出了宫门,早有识得我的寻了辆马车过来,踏上马车的瞬间,我似乎听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有几分钝然的转头问旁边的小太监。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唤我?”
那小太监惊讶的摇摇头,看着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惶恐。
武功尽失的我,耳目所能及之处与常人无疑,也许是禁宫殿群那恢宏于细雨中的气势令我产生了幻觉,又或许是在深宫里游dàng的万千怨灵想将眼下如此脆弱的我顺势唤入深渊。
我大力扯过帘幔,将那似乎牢牢盯迫着的不详挡在了马车外。
作者有话要说:
☆、何其萧萧
一踏进周府,我就感到气氛不同寻常的压抑,几乎是本能的我快步走向别院。
“侯爷,您可回来了。”言良得了消息早等在门口。
“夫人今朝就感觉不好,大夫说怕是要生了。”
“什么,不是还没到时候么?”
他张张口,无从回答。
我也发现自己问的太傻,一把推开他进了里间。
早有婆子上前拦住我。
“侯爷您不能进去,产房血腥,多是不吉。”
“滚开!”我大怒,一脚将那婆子踹翻在地,掀帘子就进了去。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都吓得低了头,我无心追究,看见chuáng帐后面似乎隐隐绰绰的躺着一个人,微一迟疑,还是上前轻轻拨开纱幔。
“玉晴?”
躺在chuáng上的人听见动静,睁开了双眼。
确是玉晴,她看起来比我一瞬间产生的可怕想象要好的多,除了头发散开,与平日里端庄温柔的样子毫无差别,面色也如常人一般。
我出了口气,几乎是脚下一软的半跪于她枕边。
“你可好?”我只问了这一句。
她点点头,声音有些沙。
“早上起来觉得有些动静,大夫说是不妨事,还要再等上一会儿。”
她费力的想伸出手来,我一把握住了。
“侯爷别急,这孩子是个乖巧的,我并没有遭什么罪,不过时间提早了点,头胎时间本就难作准的。”
“快别说话了,好好养着,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虽然不太懂这些事,我也知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
“舅舅舅母呢?”这时我才发现家里的人也着实少了些。
“一大早宫中有人来宣,舅舅就进宫了,没隔了多久,太后也发了懿旨来,说让舅母带着小u去叙话。”
“什么!”我一惊,随即按捺下心中汹涌的不安,qiáng颜对玉晴笑笑。
“想必也没什么大事,晚些就能回来。”
玉晴也对我笑笑,我们彼此相望,均能看处对方眼中的担忧。
“你想吃些什么,饿不饿。”
“眼下不饿,还是晚些再用吧。”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侯爷能不能在这里陪我静静待一会儿。”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的。”
“那倒不必,只要一会儿就好,只要一会儿我就安心了。”
她难得说出这种略带撒娇的话,听来倒更像是哀求,我不由心下酸楚。
“是不是怕了,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这就让言良去顾府请岳父岳母来,有他们在,你也安心些。”
“我已经让人去请母亲了。”
“什么时候去了?”
“清晨一醒就命人去了。”
“到现在还没来?”
她没再回答,手却握着更紧了。
“我亲自去请。”知道必然是出了不得了的变故,我忍不住站起来道。
玉晴闻言却一下惊慌了起来,先前的镇定终于不翼而飞。
“不不,母亲一定是被事qíng绊住了脚,很快就会来了,您别走。”
我还未回来之前,只留她一人独自在周府惴惴不安的等着生产,该是何等的害怕,顾夫人不来,她的担心比之我只会多不会少,眼下自然是要陪着她方妥当的,就算顾府真出了什么事……如果魏光澈存心要让顾府出事,我又怎么能拦得住!
再想到舅舅一家三口莫名其妙被召进宫,我拼命克制了自己的思绪,对自己也对玉晴说:
“天塌下来有我撑着,什么事都等到你安然生产后再说,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放心就是。”
她闻言很是松了口气,正想对我露出笑容时,脸上的表qíng却有些控制不住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