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风
作者:林江城
时间:2022-12-06 20:58:18
标签:林江城
“也是,”我叹了口气,“像你这样尚有未完成之事的人,即便事败,怕也不会乖乖自尽。可惜啊,就算你不自尽,若被人发现你本就是中原人效果也是同样,到时怕无人会信你的话,更何况你意图刺杀赫连肆星,若不自尽最后多半会落得生不如死。”
徐山的呼吸漏了一拍。
“至于我是怎么发现你父母都是中原人的,这不重要,但是我能查出来的事qíng,赫连肆星一样可以查出来,到时候你怕是百口莫辩。”
“小人确实祖籍中原,但小人幼年在中原被bī得家破人亡,不得以才逃难至此的。”
“我相信你。”我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后颈,“哦,对了,就算我这么说,你也可以提前对皇上据实以报,那怕是有些麻烦啊。”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那般高远,纯净的仿佛是另一个无争无扰的世界。
“你弟弟不是丢了吗,想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徐山不置可否。
“我知道这般说你定当是在诈你,但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碰巧,你的老家,是在一片有着连天碧叶子荷花池的地方,对不对?”
徐山眼睛圆睁,手再度发起抖来。
“你的老家有这么一首曲子,柳下稍,夜未央,树下月影不成双,湖心莲,小舟延,芷风片雾消旧年,家还旧路不曾忘,栏前jīng糙乱无章,调转路儿回望,仍记得半盏芙蓉少年郎。”我模仿阿棕将曲调慢慢唱来,“可你弟弟,却总将最后一句唱成‘仍记得满枝芙蓉少年郎’吧。”
扑通一声,徐山不顾腿伤在我面前笔直的跪下。
“侯爷,侯爷您真的见过我弟弟,小人求您告诉我他在哪里,只要小人找到了他,这一辈子愿意做牛做马来还您的恩qíng。”
“做牛做马啊 。”我语气复杂的重复着,徐山激动的脸上不知怎么浮现出阿棕的影子,那个爱笑的少年,正像大糙原上的灿烂花朵一样活着,虽然未必活得名贵,却是自由自在。
“找到你弟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说不定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活得很好。”
“求侯爷慈悲。”徐山砰砰砰的给我磕头。
“那就去完成你该做的事,”我说着这话,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窒息。若有万全的法子,我再不愿拿阿棕的事去威胁他。
“若事后你还活着,自有我安排的人带你去找他,我也是拿自己的命在赌,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同的代价,你说对不对?”
他默然,终于首肯。
作者有话要说:
☆、鹬蚌相争
中原私下派来的使者并非,但他的名气却远高于不少一品大员,是世人口中与羌无霍南山齐名的大书法家,方凯齐。
我问魏光澈:
“为何不让霍南山一同前来?南方北霍,说不定更容易打破僵局。”
“方凯奇擅糙书,霍南山却是最爱瘦金,虽说修习到了巅峰之后各家都是殊流同一,可养字养心,霍南山本质上却未必是能和方凯奇谈得来的人。”他嘴角浅淡的笑纹微显,“更何况霍南山有他的傲骨,朕还有用他的地方,想留着他的气xing。”
“臣离开燮城的时候很有对不住霍大人的地方,以霍大人的傲骨,怕是心结难解了。”
“这你可就错了,朕知道你觉得他为人愚忠,不知变通。可你相信吗,霍南山并未主动在朕的面前说过你的不是。即便问起当时的始末,他据实以告之后还是为你辩解,说你是孤标桀骜之人,如同双刃剑,世间唯有朕一人可以掌握你,原不该为行事保守的陈硕所控。”
我听了这话不由一笑。
“这倒是真真令人想不到,在臣心中,霍大人也是行事保守之人啊。”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有时还像孩子一样。”魏光澈见我笑了眉间也宽松起来。
“是。”
“你还未告诉朕,到底是如何安排徐山的。”
“陛下手握天下,难道已经容不得出现惊喜了吗?”
他摇摇头。
“身为君王,惊字后面往往跟不得那个喜字。”他叹息一声,“凌风,仁者不惧,而朕的惧怕正是来自于自身的不仁,可朕若是仁慈,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臣知道,”我忽然可以坦然直视他的双眼,“臣确实曾因为陛下的不仁而心生不满,但臣却从未期待过陛下有何改变,或者说,在臣初识得陛下之时,陛下就是如此的冷静和自信,也许臣会被陛下吸引,正因为陛下是拥有与自己地位相匹配能力的qiáng者。臣幼时常恨自己受制于人,但臣现在已经不恨了,因为世人于这红尘之中谁不是身不由己,臣自然不能免俗。可若cao控臣的人是陛下,至少臣可以坦然接受。”
我哑了喉咙,明知现下多说无益,却还是继续道:
“陛下曾说过,若臣想逃离,一定会杀了臣。臣曾经疑惑过,但此番经历了生死,臣却深深感到这是陛下能给与臣最真实的承诺,纵然君王的真心难求,但有了陛下的这句承诺,臣就可以相信那些与陛下一起的时光并非虚无。
陛下,臣幼时曾经在庙中着人算命,据说臣并非长命之相,臣本不信那些虚妄之言,今日却想说一句,若臣早逝,希望陛下不要忘记臣,真要有那忘川河,臣在未等到陛下之前绝不会一个人先渡,可真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会不会忘记曾经的诺言从臣的身边走过而不侧目呢……”
我的话还未说完,魏光澈已经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他本是气质高华容色清隽之人,此刻墨色眼眸中却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光与热,仿佛即将燃烧殆尽前的那一缕异样的火苗,有着病态的执念。
“不许再说这种话,朕是天子,只要朕不愿意,就算是老天也休想收走朕的命,你也一样,朕的福泽一定可以保护你百鬼不侵,你记住了,你若死,那一定是死于朕手,朕若杀了你,那朕就一定会设法忘记你,你不想被遗忘,就一定要活下去,不是为了朕,是为了你自己。”
他抱住我,在我耳边坚定的说。
“你是卫凌风,烁华傲世,濯光于尘,所以永远不要将你的命运jiāo托给别人,也不要轻易的屈服于朕。”
他能说出这种话,也不枉我这一生了,心里那块大石头慢慢落地,我推开他:
“陛下,您该更衣了,莫让中原使者久等。”
方凯齐的马车到达约定的酒肆楼下时,我和魏光澈的所乘马车也正好到达了。方凯齐固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魏光澈,但还是一眼就判断出我们的来历。
“王大人果然守时。”他毫不迟疑的对魏光澈先行了平礼。
“方大人眼光甚是毒辣,一眼就能认出下官。”魏光澈温言道,他穿了一件浅黛色长衫,袖口绣了几朵银色石爪莲。
“大人气质如同蟾宫玉桂般清雅,方某自认还有几分识人的眼光。”
两人在正门如此客套了半响,方凯齐不由道:
“王大人若站得累了,不妨大家进去再慢慢谈起。”
“是我糊涂了,方大人远道而来,先请。”
方凯齐也不推辞,迈步先行,我穿着寻常侍卫的衣服站在一旁,目不斜视。可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还是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