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能叫自己服软。
守门的侍卫却不再让他进去，江湖上关于莫chūn风的传闻甚嚣尘上，更何况他仅凭一人之力灭了三大门派已是事实，若他今日是来挑事，他们怎敢放人。
chūn风冷着脸，“告诉云暮笙，就说我来了。”
这次是谷风出来的，他上下打量chūn风一眼，侧身让chūn风进门。
刚一进门，谷风便拉着chūn风的袖子噗通一声跪下了，
“莫少爷，求求你放过少庄主吧。”
谷风认为自己会灭了云剑山庄吗。
chūn风微微勾了勾唇，嘴角嘲讽，“你放心，我打不过你们云剑山庄这么多人。”
谷风突然弯下腰去磕一个响头，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chūn风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少庄主这一个月来生不如死。我知道莫少爷恨少庄主，可是求莫少爷看在往日的qíng分上，将解药给少庄主吧。”
说着他又磕出一个响头来，“没有解药，少庄主真的要死了。”
chūn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你先起来。”
谷风颤颤巍巍起来，带着chūn风进了山庄。
但他没有一如既往地朝云暮笙的房间走，反而是到了院子后面的小厨房。
“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chūn风冷眼看他。
谷风垂着手，“少庄主说，也许你会回来……”
话还没说完，他便停住看了一眼chūn风的神色，急急地说道
“莫少爷，少庄主真的很在意你的。”
chūn风鬼使神差地上前轻手撩开了门帘，云暮笙背对着他，佝偻着背，仿佛步入暮年的老人，他动作迟缓地在厨房里忙着，一步两步走起来十分吃力，甚至还要攀扶着桌沿。
几声突然的咳嗽如破败的风箱，他弯下身去，逆光里的地板上有斑驳的血迹。
然后他又qiáng撑起腰，一步一步迟缓地忙活着。
chūn风瞥一眼一旁的桌案，上面的东西让他一瞬间红了眼眶。
一串一串的糖葫芦紧挨着放在桌案上，摆满了整个桌子，锅里有糖浆的馥郁香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一旁放着许多新鲜的山楂。
那人又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出来的一口口鲜血。
chūn风这才发现地上满是斑斑血迹。
那红艳的山楂，像极了云暮笙的鲜血。
“自你那日走后，少庄主便开始这样。”谷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他的眼眶红红的，因为也带着抽泣，“他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回来……”
“我和少庄主从小长大，他从没受过这种痛苦。他还说，若是他死了你还没回来，就在他的墓边种满山楂树，总有一天你会去的……”
云暮笙艰难的转过身来，明明那张脸还是一如往常，身体却如老人一般老态龙钟。
他的声音喑哑破败，却是从前一样的语气，“chūn风……”
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chūn风看着他的模样，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
“chūn风……哥给你做了糖葫芦……”
chūn风有想哭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沉着声音看他，
“回房间里再说吧。”
云暮笙动作十分迟缓，甚至需要谷风扶着，让chūn风看起来有些内疚。
房间里谷风依旧端上来两盏淡茶，放在两人面前。
回房间的时候他又咔出一口血来，chūn风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他们对面，摸出了那枚扳指。
他轻轻一笑，“哥，你看这是什么。”
云暮笙叹了口气，“chūn风，你还在执着。”
“我没有！”chūn风一把打断他，随即又释然地笑了，“也许有吧。”
“你看，我拿到了这枚扳指。莫邪想做的，都让我做到了。”chūn风眼睛就那样看着云暮笙，即使云暮笙已显老态，那双眼睛依旧黑亮深邃。
“这不是你从前的计划吗，让我，去完成莫邪想要完成的事qíng。”他将扳指送到云暮笙面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云暮笙说道，
“我说过，我从没抢过谁什么。这枚扳指是我的，现在，我将它给莫邪，就当是施舍。”
云暮笙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白色衣物上沾染着大片的红色，一片片如一簇簇盛开的杜鹃。
他冲chūn风惨淡地笑了笑，脸色没有一点颜色
“chūn风，你的执念太深了。”
chūn风也对他轻笑，
“哥，我说过，这都是因为你。”

☆、第九十六章

云暮笙嘴角有残留的血迹，他用茶水漱了漱口，淡淡说道，
“从前是哥错了，你怎样对我，我都不怪你。”
chūn风嘴角微微扯动，绷起的脸有一瞬间的动容，
“我命不久矣……”
“你不会死的。”chūn风冷冰冰地打断他。“醉chūn风最大的优点就是让人生不如死，即使你快死了，他也能将你从阎王哪里拉回来。”
云暮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里面有一缕漂浮的鲜血，云暮笙望着杯底，轻轻摇晃后看着鲜血在茶中弥漫开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当初练血空剑法给我带来了不小的负担，醉chūn风更是在一点点将我的五脏六腑掏空，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可能！”chūn风一拍桌子，“醉chūn风不可能让你死！”
听到这个字眼，chūn风突然涌起害怕的qíng绪，即使在他手底下已经死了那么多人。
云暮笙摆摆手，“chūn风，你听我说。”
“当初带你回云剑山庄，我的确是为了莫邪。
你什么都有，莫邪却什么都没有。我是不服气的。
你们都将莫邪当傻子，江湖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他不必别人差，真的，那些医书古籍他都能看懂，他只是不会说罢了。
那时候我不喜欢你，我满脑子都是我的计划。
我想着，只要我目的一达成，我会毫不留qíng的把你扔掉。
或者用更残忍的方式解决掉你。
因为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莫邪临死前可怜的模样。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在他身边。
我派人去chūn风阁请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为你的确立大摆筵席。
后来他就那么悄无生气地走了，还笑着对我说不要为他难过。
chūn风，我忘不了。”
云暮笙的脸逐渐发生变化，一点点的，气色开始恢复，给人逐渐好转的健康错觉。chūn风就那样呆愣地听着云暮笙的话，他很少说地这样多，告诉他真相的那一次，还有这一次。
看着他的脸，chūn风心如刀割。
“我和莫邪一起长大，他是我童年时候的唯一一点欢笑了。
我不爱笑，他却想尽一切办法逗我笑。
其实，看着他的傻样子，我就想笑了。”
云暮笙的回忆里带着童年的欢笑，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chūn风微微摇着头，他不想再听了。他抗拒关于莫邪和云暮笙一起的过往。
“其实，你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他傻乎乎的，你却倔qiáng又聪明。
你练剑练得极好，一点儿也不像他，简单的剑法怎么也背不下来。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怯生生的。只留着一张倔qiáng的小脸。
即使晚上做了噩梦，也只是害怕地紧紧抱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