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劈棺
作者:陈小菜
时间:2022-12-08 12: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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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拽出箱子,打开一看,不禁怔住,神色变幻不定,震惊、狂喜、愤怒、深思……不一而足。
半晌合起箱盖,吩咐檀平道:“去府里调十个侍卫过来。”
檀平听他声音略微发颤,眼神却深冷如古井,复杂难辨,整个人已恢复了生气。
檀平本是瑶光人,少年时随檀轻尘之母到宁国,看着檀轻尘长大,虽是主仆,到底qíng分不同,好奇之下,大胆问道:“要侍卫过来gān什么?”
檀轻尘微笑道:“找钱。”
十一月初八,小雪。
清晨,东方刚有些朦胧发白,傅临意亲自到大理寺,府中八名亲信下人抬棺而行。
出大理寺时,杨陆已沐浴熏香完毕,面容尚有些憔悴,眼眶微红,袍服整齐,躬身拱手送棺。
傅临意神色哀重,躬身还礼。
出大理寺,一路西行,自靖丰西城门前往墓地。
傅临意的神qíng已不似出殡,倒似送瘟神,撑着伞,毛皮靴子踩着路面的积雪,qiáng自撑出几分悲痛的神qíng,却压不住一脸的轻松惬意。
要到西城门时,天光仍是黯淡yīn翳,苍古石墙暗青色的砖块上,星星点点不均匀的积着薄雪亮霜,远远的只见漫天细雪下,城门口立着一个颀长峻伟的人影,郁郁寂寥,怀袖收容。
傅临意心里咯噔一下,用袖子里的生姜使劲擦了擦眼皮,顶着两轮艳压桃花的眼眶,继续前行到城门。
檀轻尘一身苍蓝袍子,未带束发金冠,挥手令落棺。
神色宁和却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檀轻尘推开棺盖,贺敏之静静躺在棺椁里,裹着件银狐裘,长睫低垂,容色如生。
檀轻尘俯下身,凝望良久,轻轻一叹:“敏之,你骗我。”
骤然出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傅临意大惊失色,忙道:“他已死了!你别糟蹋他的尸身!”
扑上来却被檀轻尘一把推开。
掐着咽喉,慢慢收紧,触感细腻而冰冷,感觉不到血脉跳动,肌肤却富有弹xing。
“聂十三前阵子去过医神药庐,程逊配不出huáng泉三重雪,却给他一颗服下后与寒毒发作死状一样的药丸。是不是?”
“我已去纳福街你家中仔细看过,什么都在,那些金叶子金锭子雪花银子却尽数不见,十来个人费了一天功夫,只在chuáng底下寻出两枚铜钱!”
“想是你认罪前安排好,都托付给十一哥了吧?”
“你舍不得这些,却舍得弃我一颗真心而去。”
傅临意袖中生姜滚落雪地,听了这番话更是脸色惨白,却见檀轻尘已大笑着松开手指。
檀轻尘俯在贺敏之耳边,低低的说道:“敏之,你要走,我便吓唬你一下……”
在他晶莹如玉的耳垂上重重咬一口,从怀中掏出一个jīng致小巧的碧玉瓶,瓶身犹自带着体温,静静看了看,执起他的左手,掰开手指,把玉瓶放在他的掌心,又让他手指握起。
双手握着他的拳头,辗转抚摸,只不忍放手,一时亲吻,一时又用力包裹住,用力之大,几乎可以听到骨节咔咔声响。
无限留恋,不忍放手,不知过了多久,发梢眉睫均凝上雪花融化的水珠。
然qíng到深处,必有余qíng,终于放开,却忍不住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上温热的一吻:“敏之,好好去罢……”
说罢转身踏雪而去。
傅临意不禁怔怔喊道:“十四弟……”
檀轻尘再不回头,只淡淡道:“今日百官大朝,政务繁多,我就不送敏之了,十一哥替我就是。”
檀轻尘的背影衬着天边那一片曙光,一步步孤寂,却是一步步的高不可攀,睥睨天下。
傅临意眼中突然涌出热意,忙道:“起棺走吧。”
到城西坟场,墓xué早已掘完,一行人把棺材放置好。
尚未填土,傅临意却道:“行了,这雪越下越大了,你们先回去,我再陪会儿敏之。”
八人转身yù行,傅临意又道:“回去有人问起,知道怎么说吗?”
一人道:“咱们已把贺大人安葬妥当。”
傅临意点头,看他们走远,似自言自语,道:“这八条xing命留着也不碍事,十四弟已经放开。”
说罢,自行走了。
待走出数里,却又回头遥遥看了一眼。
聂十三从远处树上飞身一纵,轻飘飘御风而行,速度恍若流星赶月,飘落棺旁,长剑出鞘,棺盖“嚓”的一声轻响,已被劈开落到一旁。
贺敏之站起身来,微微有些摇晃,却是满面笑容,喊道:“十三!”
聂十三大笑。
深冬的空气清冷微甜,苍茫雪光中,这个墓xué棺旁成了世间最温暖的角落。
贺敏之伸出手掌,玉瓶剔透的在他掌中莹然流转,里面一粒朱红的药丸发出生机勃勃的光芒。
第四十五章 终章
建平三年冬, 凉州大将颜牧叛出军中,勾结朗羯部落首领李魏突袭凉州,十日内夺下宁国北塞第一城,往深州进军。
檀轻尘不出靖丰而胸有成竹,大势尽在掌握。
先极具魄力的启用少年名将谢重行,以九王傅落风为辅,调遣二十万骑兵,自深州出,直击北线;再令西州侯商青广率军十万取道辽龙河,深入糙原,借各部落各自为政之际,迂回击破,使得朗羯于北线腹背受敌。
朗羯李魏、颜牧的骑兵虽势如闪电,在遭遇战中所向披靡,却被宁国大军首尾互击迫得往来数千里、疲于奔命,谢重行更是耐xing惊人,以逸待劳,朗羯骑兵至,则避其锋,去则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只等商青广取了开羯城,大军四合,大破朗羯,一举夺回凉州,攻下燕支关,深入云朔。
一战之下,尽歼朗羯部落五万骑兵jīng锐,夺牛羊数十万头。
此战数百年后糙原尚流传悲歌:失我云朔山,使我六畜不得安,失我燕支关,使我妇女无欢颜。
颜牧单人独骑,身负箭伤,凭借天生的战场嗅觉在乱军中逃出。
huáng昏时却在五鹰峡下,被一支数十人的宁国骑兵小队寻到围住。
颜牧箭伤甚重,失血过多,再不能战。
突然山峡上一条人影飞下,直落颜牧马上,自后搂定他,一声低喝,纵马直入乱石从中。
追兵只见他二人一马在乱石从中东一转西一折,眨眼间竟消失在渐深的暮色中。
忙随后跟入,笔直往前,谁知东奔西走,南冲北突,却越转越乱,始终还是在这乱石中兜圈子,众人大骇,便有人惊呼鬼打墙。
颜牧重伤之下,神智不失,出了乱石阵,扭头一看,不由得笑道:“原来是你。”
似放下心来,在马背上就昏昏睡去。
聂十三策马奔到一个岩dòng前,见贺敏之已在dòng口等候,笑道:“不rǔ使命。”
抓着颜牧腰间束带,便把他提下马来。
贺敏之忙扶好颜牧,让聂十三把他背进dòng去,一边冷笑道:“有我布好的乱石阵,便是头猪也能把他救回来,有什么不rǔ使命的。”
聂十三知他紧张难过,也不动怒,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定会走五鹰峡这条道?”
“五鹰峡易守难攻,到前面更是山谷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追兵难至……再说他是我大哥,那么多年,都是他教我兵法打仗,我怎会不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