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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双生花开如荼·上》完结

作者:鸾子 时间:2020-02-14 23:28:06 标签:古耽

  “你不要说了,湮愔。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同为魔族,你敢说……”

  湮愔出言打断:“六儿不是魔族!他真真切切是栖梓出生的神君。”

  玉焚沉痛的双目注视着湮愔,好像努力在寻找曾经那个飞扬跋扈干净如水的青年神君。那时候他坦坦荡荡,也敢做敢说,不像现在这样,幽深幽深地让人看不清楚。玉焚叹一口气:“湮愔……你却也学会死不认账抵赖了。他是不是魔族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是神仙。你的手段太多,我不想去辨,但是‘魔晏’不会骗我。”

  湮愔一惊:“刚刚你给他喝的是‘魔晏’?”

  “是。”玉焚点头。

  湮愔不说二话,立马向谷口方向掠去。玉焚不明所以,却一闪身拦住了他。

  “魔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提取于魔域最南靠近洪荒之初混沌之涯的魔晏桫椤。此药粉毒性并不强烈,服用者只会疲软乏力,轻微昏厥,只是相当于迷药一类。不过,此药离奇在于,它只对神仙奏效,又不论仙格,小仙老仙全都能迷倒,是以大范围地应用于魔族宫廷,以此对付仙族的间谍。

  似乎对揭穿湮愔有些无奈,玉焚神色僵硬道:“刚刚,你的徒儿并没有被迷倒。”

  “玉焚,你让开。”湮愔几分急切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纪虞确然是我在栖梓山生养长大的仙骨,他之所以不立马被魔晏迷倒,是因为他已历了一百零五回红尘劫。你知道,魔晏会先吞噬他仙魂里的红尘浊气然后才迷他仙身。你让开……他现在正在腾云啊!”

  我出谷后没多久,谷中忽然升腾起暴戾的仙气,火焰的热度夹杂着百鸟之皇的威压放射开来,我回头看了看,有些心惊胆战地加快了速度。

  到底怎么了?师父似乎很生气?

  走远了一些,却莫名感到头顶烈日十分晃眼,将人都要烤化了似的。我甩了甩头,眼前却一黑,整个儿从云头上栽了下去。

  恍惚中感觉到有一双手接住了我,这双手很有力,很熟悉,却让我感到很沉痛,致使我尽力推拒着,在昏迷中也被噩梦缠绕。

  

☆、城下

  

  是谁?是谁这么抱着我?是谁呢?

  恢宏庄严的礼乐声回荡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我被深重的黑暗死死压住。

  我能感觉到他的怀抱,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但是我看不到他,我被困在黑暗里,我挣扎,想要冲破,无济于事。他之前在给我下药的时候,就不会让我这样醒来。

  他的双臂紧紧地揽抱着我,坚硬如铁。

  “我定会来接你,总有一天。”他说。

  是的,他会来接我,无论我是死是活。我终究是黎唐的皇子,应当归于黎唐的宗祠。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又回到了某次人世的劫数里,我冥冥中知晓自己的结局,但挣脱不了。在梦中被牵引着,重历一遍前生的苦难,逃不出来,也略不过去。

  洪武十一年,在持续了九年的战事之后,黎唐向大临称臣,将八皇子送往大临帝都丹延作为质子,换取大战后修养之年。

  从黎唐姜邑到大临丹延,路途遥远,战后黎唐经济凋蔽,仍举倾国之力摆了豪华仪仗,由黎唐世子亲自带队,将八皇子送往丹延。到达丹延城,八皇子却因水土不服昏厥数日,大筵上,由黎唐世子亲手抱了,走过十丈红毯,交给大临司仪。

  黎唐此举用意,不过孤注一掷地展现国力,以及对八皇子的重视,以此表达黎唐巫马氏的诚意,换取更长久的和平。

  我就这样,在大临的皇宫中,待了十年。

  作为别国质子,待在大临,虽礼遇不错,却无丝毫自由。我时常回忆起长兄在送我离开前在朝堂上那番激烈言辞来聊以□□。

  那时候,战事刚结束,举国维艰,父皇已准备答允大临来使让我随车队捎回丹延,虽然那无疑展现出黎唐的气数衰微,连同我过去也注定不会被对待多好,不过那也是当时不得已的最好的选择。

  只有我的大皇兄在英武殿上一派慷慨陈词,让父皇拨出最后的钱财摆出风光的仪仗,硬撑着展示出其实已然空无的底蕴,以此震慑大临。他以十年掠胜大临为誓,使父皇答允了那个险着。最后他冲我笑道:“这样八弟过去,也好安心等待。”

  英武殿金碧辉煌的朝堂,他面部的轮廓,眉眼利落的线条,瞳孔中坚定的力量,以及自他身后朱红窗格透过来的天光,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我脑海里,历历在目。

  一恍七年。我在大临帝都看着丹亭花开落了七回,终于是等到了那么一个消息。

  黎唐挥师南下,意欲卷土重来。

  这七年间,黎唐北皇已然迟暮,军国大事已基本移交给了世子巫马启。巫马启天纵奇才,数年内已将黎唐整治得顺风顺水,犹胜战事之前。此次亲自南下可谓是准备充分来势汹汹,大临节节败退。

  大临军退到天水口,似乎终于想起我这么个人来,凶神恶煞地上了大刑,以此为挟,传书要与黎唐谈判。黎唐军未有回应,三日后大破天水口,兵临南方富庶之地。

  大临皇帝震怒,当日将我左手小指斩下,寄去黎唐军,清楚地表达了“若尔等再不停军,吾方必将人质生不如死地弄死”这个意思,再次要求和谈。

  我嗤之以鼻。

  果然,黎唐那边仍无回应,行军速度分毫未顿,依旧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大败大临守军,破浣州下郢南,直逼帝都丹延。

  我当时听到这篇消息的反应是十分有骨气有烈性地长笑朝堂,大赞我黎唐将领果断我黎唐男儿勇烈,嘲讽大临劣计难偿。

  那时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死撑。现在既在梦中,我也难得放纵一回,心里有些酸楚,私心埋怨他是否太干净利落,揣测他是否真的在意过我。

  之后的一段时日果真叫人生不如死,这梦却也没掠过它。我半游离又半亲身经历着,明明感觉自身痛得要死掉了,却又好像是浮在空中亲见自己受辱。又是三年战事,我身处寒铁牢狱,不知白昼黑夜。男人们粗壮的身体,狰狞的器官,腥臭的喘息,冷光,血,破掉的嗓子……我记得那一世的狼狈。那段时间,被狠狠践踏侵犯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以前读过的书中那些清白少年或贞烈少女那“不堪受辱,饮恨而死”的结局,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求到那个结局?

  当他兵临城下的时候,我明白了。我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放纵自己轻易死掉。

  拖着早已不堪重负的身子被押上丹延城墙的那天,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城墙之下北国黎唐陈兵百万,世子巫马启驾驭一火红烈驹一马当先。

  我听着押我的兵士在一旁吆喝以我作胁,只是遥遥地与他对视,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第二天,他抱着我走过十丈红毯,亲手将我送出。

  押着我的兵士仍在滔滔不绝,我仍淡笑,他手一挥,下令放箭。

  万箭如雨幕倾泄而来,城墙上一片惨叫,押解我的人全数中箭气绝,我的肩膀与胯骨也都中箭。血在我眼前飘开,不过实话说,我这副身子也不觉得如何疼痛了。

  我黎唐是北族虎狼之骑,此番箭弩大升级,又有贤王带领,对上养尊处优数年的大临,焉能不胜?再说当年我离开姜邑之时,黎唐暗地里开始制造一种伸缩云梯,缩可作运粮车,伸可引上城墙,不似传统云梯,而是坡角极小,又宽敞,有铁齿防御滚石,几乎如坡地作战。那本是我当年异想天开,不过远远瞧见的那铁车,似乎已改良得更为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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