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见我多妩媚
她没发现当她跟父亲仰脸别扭地说话时,不远处来了一行人。一行huáng门宫女紧张地拥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公子。张染还是往日那般病弱的模样, 眼眸清而黑, 抿着唇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听说宫中有马术表演, 王美人就催促他出门活动活动,莫整日坐在宫中。张染走近了,听到这些吵闹声便头疼。他不适地蹙一下眉,胆战心惊的宫人们便柔声细语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而被当成一个瓷娃娃对待,张染的脸色更臭了。他别开脸,不想理会他们。
正这时,他听到了一把曾经听过的清澈中又透着羞涩的女童音:“阿父,我能不能也去骑马啊?”
张染顺着声音,看到了那个拽着中年男人衣摆的小女孩。小女孩只给他露了半张脸,着一身窄袖束腰胡服,小小年纪便站的这般挺拔,看着格外jīng神。她的侧脸上悬着阳光,浮光树影于她面上招摇。小女童非常的清秀漂亮,跟父亲说话时,脸却微微地红了。
张染盯着她半天,认出来这就是那天救自己的那个表妹了。他的心qíng一下子就复杂了,觉得这个表妹有点傻……他当日为了收拾那伙惹到他的女童们,把这个表妹也算进去了。结果她就傻乎乎地真认罪了……
张染还带着恶意,等着小女童被弄哭,再叫来家长找自己算账。结果到后来,什么也没有,张染被救一事,好像真的只剩下张染一个人记得了。
张染郁闷地失落着——直到他于此时,再次遇到了闻姝。
这时的曲周侯闻平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马赛,经不住被女儿央求,讶异十分地蹲下了身,与女儿平视。女儿眼睛乌黑,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几分闪烁,面颊酡红,且越来越红。
闻姝是在不好意思……
闻平心生温柔怜惜之意。最近他和妻子回京后,因在边关所经之事,两人感qíng有了很大进步。他们给最小的女儿取名闻蝉,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履行父母的职责所在。等他们两人转过头来,却发现长子闻若,和二娘闻姝,已经有了自己的脾气xing格,不那么依偎他们。
夫妻二人对两个孩子心中愧疚,但已经失去的岁月,无法再弥补。他们尽心地呵护着小女儿的成长,同时失落着失去了长子和二娘的孺慕之qíng。
闻姝连想骑个马,央求一下父亲都会脸红,可见平时真没怎么求过父亲。她战战兢兢,心中胆怯,又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想骑马,让父亲为难,是不应该的……
闻平叹口气,揉着女儿的细发,尽量温声和她说话:“可以啊,父亲去跟人说一声,让你骑小马跑一圈儿。”
闻姝小声:“我想骑大马。”
闻平:“……”
他看了看女儿的小个子,再看了看那高头大马。他沉思着,终是在女儿恳切的目光下,痛下决心:“行!”
为了让女儿高兴,闻平还去问了有没有别家这么大的小女孩想骑马,大家一起玩。然其他家像他女儿这么大的小孩子,要么不敢骑马,要么只敢骑小马。就他女儿非要骑大马,没人敢陪同……闻平不知是什么心qíng,给女儿牵来了一匹比两个闻姝还要高的棕红色大马。
闻平还要教女儿骑马,他女儿就无师自通般地冲大马跑了过去。闻姝板着小脸,在马奴要来抱她上马时拒绝了。她要人拿来脚凳,自己踩着上了马蹬,然后手抓着马鬓与缰绳,自己灵活地坐上了马背上。
马在她那里不适地踩了踩蹄子,小女童便俯下身安慰抚摸。马的不安qíng绪很快消失,闻姝嘴角向上一翘,笑容很浅,便又重新绷起了小脸。她像模像样地骑着马在马场边缘走了两圈,然后盯着场中马赛,跃跃yù试。
宫中管马的官吏过来与曲周侯说话,赞叹不已:“虎父无犬子啊!君侯家的这位小娘子,真是了不起!君侯之前就教过她骑马?”
闻平很惭愧,想说并没有。他又很自豪,他女儿第一次骑马,就观察了那么久,不用人指导,自己就能骑着马小跑了……曲周侯笑:“小孩子家家的,经不得夸!”
场中喧闹,多少郎君都停下了赛马,侧头围观那位五岁大的小女孩儿。越来越多的人感兴趣地盯着自己看,闻姝的小脸就板得更紧了,腰杆挺得更直了。她小心地控着身下的马,虽然明知道自己刚刚会骑马就要去赛马有点勉qiáng,但当有少年郎君御马行来,开玩笑地问她要不要跟大人们一起赛马时,闻姝心中激动,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小郎君忍着笑,领着闻姝小娘子往场中走去,跟她说赛马的各种细节。闻姝听到原来这么多规则,心底微咯噔,觉得自己应付不了。她撺着马缰的手心出了汗,小脸上神qíng更加淡然肃穆,让小郎君时时回头看她,以为这个小娘子是真的有勇无谋瞎大胆。
而就是这个时候,闻姝茫然地往场外围栏处去看。她想要央求父亲帮她,却不料曲周侯有事离开了,不在这里,不知道女儿被人怂恿去赛马了。闻姝一眼没看到父亲,心中焦急,她再在场外人扫了一圈,冷不丁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小公子。
依然清冷如山上皑皑冰雪,融融明月。
小公子端坐于太子身后的方案边,专注地看着场中的马赛。他眼眸幽黑,清清泠泠,感觉和周围的吵闹格格不入,就像是不属于这里一样。
当闻姝出神地看向他时,他淬了冰雪般地眸子竟往上一抬。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闻姝都有感觉,觉得他看到自己了,并且在和自己对视。
闻姝呆呆地看着他,她自身身处险境时,还不忘心悦地想真好!看来这位小表哥终于养好了身子,能出来走动了。
她对这个好看的小表哥露出一个打招呼般的笑容,却换来那个小表哥一扭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根本不看她。
闻姝:“……”
这位小哥哥这么难打jiāo道,果然和大家说得一模一样。
小女童准备移开目光了,虽然小哥哥长得很jīng致很漂亮,然对她此时的险境,却没什么帮助。闻姝开始想要不要自己拉下脸,跟人说自己不敢赛马吧……
她正要移开目光时,看到那位小公子伸手端了一杯小盏,小盏都要送到口边时,他忽然一失手,将小盏摔了下去。水泼了出来,却没有溅到他的身上。小公子白着脸没说话,却惊着了一边年长些的太子张术。张术想起幼弟体弱,立刻嘘寒问暖,并斥责huáng门把小盏摆在了不对的位置上,才让弟弟受到了惊吓。
闻姝:“……”
她目瞪口呆地看到那个叫张染的小公子给她演了这么一出。她虽然还没到习武的年龄,却已经跟着闻家的叔叔伯伯们开始锻炼身子了。耳鸣目视都比同龄人好的闻姝,她清楚地看出张染是故意的。他故意那么做,然后抬了眼皮,若有若无地撩了她一眼。
刹那间,chūn水破寒冰,千山钟鼓鸣。
闻姝握紧了手中缰绳,想到了一个解决眼前困境的好主意。但她不确定这个主意是不是张染给她暗示的……她盯着那个小哥哥看,小哥哥却再没有抬头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