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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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槐丰把垃圾收在纸袋里,抓着饮料猛吸,一手抓纸袋走到水塘赏鱼,里面很肥的鲤鱼悠然游动,知道这人没有饲料所以一点都不想近岸。此时他余光瞄到附近有人走来,下意识转头望过去。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阳光穿透枝叶的光束镁打亮那人侧影。第一眼齐槐丰只是草草看过,那人一身铁灰色合身牛仔裤、纯白短袖T桖和腕上深黑色的腕表,打扮和气质有点雅痞,由於背光而没能立刻看清对方的模样,直到对方转身走来,拉近距离,齐槐丰愣住。
「噗咳、咳呕──唔呃、咳咳咳……」齐槐丰被饮料呛着,咳得眼眶泛泪,视野模糊,以至於无法看仔细那人的样子。那人走来帮他拍背,力道适中的打在背上,帮他把气拍顺,他揉了下眼睛抬头看,低哑唤道:「端端?」
「是我。好久不见。」罗咸端的长相大致没变得太多,就和吕恒一样都成熟了,五官线条更阳刚,身形也更挺拔,变得结实健壮,再没有当初街角下的骑楼那副单薄纤瘦的少年姿态。
齐槐丰当下没想太多,与故友重逢而开心微笑,他说:「你长高蛮多的嘛。说不定比吕恒高了。」说完他自己顿住,罗咸端脸上出现几不可察的轻蔑冷笑。
「跟我走吧。」罗咸端朝人伸手。
「走?」齐槐丰歪头疑问:「到哪里?」他这时才想起吕恒之前提过端端是妖魔转生者的事,还有端端曾经说过梦游症起因是自己的缘故。
「端端,我最近又开始梦游了。这样讲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荒唐,不过,这是因为你吗?还有吕恒说、你的身份很特殊。你有没有……要跟我解释一下?」齐槐丰说话有许多停顿,罗咸端出现得太突然,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整理语言和对方交谈,太多的疑问想搞清楚,太多事想当面跟端端确认了。
「哦。」罗咸端只是无所谓的浅笑了声就回答:「那不重要吧。」
「吕恒他说你是……妖魔转生者。他说你想杀他,真的吗?至少我想搞清楚你是不是想杀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一厢情愿的希望呢。如果我说,吕恒才是最有问题的人,他一直编造一些荒唐的事对你洗脑,又想陷害我,你相信吗?你信他,还是信我?」
齐槐丰当然相信吕恒,凭他跟吕恒的相处和长期观察,如果真的被骗,那他也认了。可是必须先搞清楚之前的疑问,想定了这些他又将问题还给对方,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齐槐丰的心跳得很快,但已经跟往昔被罗咸端吸引进而迷恋的悸动不同,他是紧张而旁徨的,假使得到很令人难过的回答,他有办法处理得好吗?这并不是对一个朋友的态度,好像预设端端做了不好的事,对对方并不公平,想到这点他又有些愧疚的垂眼避开目光交错。
「你也在这间学校就读?」
罗咸端凝视他几秒,回答道:「不是。我是顺便来谈生意的。主要还是想见你,我来接你的。跟我走吧,以後你想要什麽,我都会帮你弄来。」
齐槐丰僵硬扯出不安的笑容问他说:「你这是什麽意思?我为什麽要跟你走?我必须完成学业啊。」
「小丰跟其他人一样愚昧啊。不过因为是你,所以很可爱。呵呵呵。」罗咸端轻笑道:「完成学业,然後呢?你想学习,回头我帮你找优秀的老师吧。你想要钱,地位,权力,财势,我都可以帮你弄来。」
齐槐丰往後退,疑惧道:「你说吕恒讲的事情荒唐,可是你现在讲的更夸张。」
罗咸端看到他在躲自己,不悦眯起眼说:「已经……不那麽喜欢我了?唉,果然要打铁趁热啊。便宜吕恒了吧。你跟他做过了?」
纸袋已经被齐槐丰抓得皱到不能再皱,对方的言语充满恶意,他明知要防备,但还是被刺伤了。毕竟曾经那样愉快相处过,这个人陪他走过一段路,当时他什麽也不晓得,果然无知是最幸福的,但那样的幸福成了现在最好的攻击。
「我跟吕恒在一起,我们互相喜欢,我相信他,但我不打算跟别人交代我对他是怎样的心情跟想法。端端,我对你还是有感情,不过是一般朋友的感情。以前我确实对你有过很不一样的感觉,可是实在无法想像要跟你发展出朋友以外的关系,当年我们都太小了。唉……」齐槐丰抓了抓头发,烦乱吁气。
这一刻他有种自己成了负心汉的错觉,特别是被罗咸端那样埋怨的盯住,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承诺,也没有确实发展出朋友以外的关系吧。
在他对感情还懵懂的年少时期,只是傻傻追逐罗咸端的影子,偶尔对方回头撩拨他的心情,忽然又无预警消失在他生命里,让他觉得一切像一场短暂美好的梦,怅然若失,却不觉得特别伤心,因为梦总是会醒的。
「总之我确实跟吕恒在一起,如果你生气就冲着我来吧。朋友一场,不要闹成这样,有什麽事约出来说清楚。」
「说清楚?你可以吗?」罗咸端万年漠然的脸露出极浅的笑意,那是齐槐丰很难读出的情绪,也许是轻挑、邪气、不以为然,令对方望而生寒。他的语调比年少时还要低沉很多,像野兽的低鸣。
「你到底想要什麽?端端。」
「你。」罗咸端直视他,眼神有一种执着。「本来你是我做的饵,就像那家伙讲的,我前生是妖魔,很贪心的妖魔。所以就算是饵,我也舍不得让鱼吃下肚。要是那只鱼吃了我的饵,我会把它剖开,把饵取回来。然後,把鱼烹煮来吃。」
罗咸端一面说着一面朝齐槐丰逼近。齐槐丰对罗咸端总有种难以言明的害怕,再这样下去好像会被一口吞掉,於是他把纸袋朝对方身上一扔,拔腿就跑。不过罗咸端早就料到他的动作,一下子扯住他的手肘把人往一旁树干上拽,齐槐丰的背摔在树干上,弯腰吃痛得叫了声,然後看到一双黑亮的鞋尖出现在眼前。
齐槐丰猛地抬头,慌张道:「对、对不起。」
「为什麽?」
「不要这样。我不走。」齐槐丰想伸手推开他,却在伸手一瞬间看不清眼前景物,失去意识昏过去。
人一晕就被罗咸端顺势抱住,好像树下相倚着两个情状暧昧的男人。罗咸端轻抚齐槐丰的背,然後摸上对方後颈轻轻捏揉,阴沉道:「该死的吕恒。」
第6章 陆
那是一座规模不小的西式建筑,一个七岁男孩站在椅子上靠着栏杆观望不远处花园里的景象,那里有群人在喝茶吃点心,还有几个孩子在那片草皮奔跑玩乐。他的继母是个好客热情的人,总喜欢跟人往来,无论是邻居、社团同好、网路上的朋友,他猜想父亲就是被这样的她吸引了吧。
身为吕家人要生存有太多禁忌跟顾虑,所以羡慕那些普通人,就像有些幽魂妒嫉生者能自由行走於世间,他偶尔也会羡极而妒。他不只一次思考继母为何肯嫁进吕家,对父亲而言,就像把天上飞的鸟儿关在身边一样,自己能获得一些陪伴与安慰,那麽那只鸟是怎样的心情呢?
继母真得开心吗?真的愿意留下来当他的母亲吗?
继母好像远远瞄到他靠在阳台,拨了电话让管家出来把他赶进屋里,没多久管家婆婆就走出来抬头朝上面跟他喊说:「少爷,请不要攀爬高处,或是倚靠栏杆。很危险。即使在吕家也仍然聚居许多伺机想吸食您血气的东西,在您将防身的功课做到跟呼吸一样自然以前,都请不要尝试这样的冒险行为。」
他余光瞅了眼黏在脚上的雾状物,那是一些居家会出现的精怪,趁他离开房间结界时黏上来的,而且越聚越多,他无奈道:「婆婆,你们太夸张了。好、好,我进去。」
吕恒一脸无趣走回房,身上沾的东西也自然被挡在结界外头。过了一会儿管家婆婆带了一个孩子上楼来,他听到她跟那孩子说:「你陪哥哥玩,我先下楼。」
「好。」那是个清脆爽朗的童音,又过了一会儿始终没见门外的孩子进来,吕恒忍不住去开门,一个比自己矮小的孩子踉跄扑到自己身上,慌张得不知所措。
「怎麽了?」吕恒问他。
「我开不起来。」男童一副快哭的样子解释:「我摸到门把,可是转不开啦。」
吕恒彷佛能想见那孩子在门外惦脚想抓门把的窘样,难得哈哈大笑。他把门关好,拉着那孩子进房间玩。他问:「你住附近吗?」
男童用力点点头回答:「对。搬来一下子。」
「是一阵子吧。」
「对,一阵子。哥哥,他们说你身体不好,连幼稚园都没去上,真的吗?」
「是啊。不过比起身体不好,还有更多讨厌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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