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
“不是普通山贼。”四弟气息微促,神色忿然,“武艺倒不算高,几打一的功夫却真厉害,我一人招架不过来,二哥,你接把手。”
说话间刀影闪动,数条黑衣人紧紧附了上来,招式凌厉身法绵密,一望而知是jīng心训练过的,绝非乌合之众可比。
“这样的身手,用来打家劫舍,岂不làng费。”叶长风凝目细瞧,不觉奇道。
他们两虎相争,自然是打得越激烈越好。张子若乐得与叶长风在一旁看戏,低声笑道:“天下之大,甚么怪事没有。”暗中却在叶长风掌心写下几个字:是三皇子的人。
叶长风一惊,也反划回去:你怎知道?
有个人我以前见过。张子若的食指轻轻掠过叶长风温润手心。
叶长风停住手,思疑不定。究竟出了什么事,要令得三皇子兴师动众,不惜叫手下乔扮为匪,半夜进袭?莫非他们早知船上这两人的身份?可是看动手这狭路生疏qíng形,又不甚象。
那二哥武功倒底要较四弟高出一截,他一出手,掌风呼呼,隐夹风雷之声,cháo水般怒卷出去,立时将一众黑衣人迫退了几步。
“二哥还是你厉害。”四弟一旁目露羡佩。
“你自己不用心练功不说。”二哥哼了一声,打斗中竟仍有闲暇答话,“不过南蛮人卑劣无耻,最会以多胜少,你才出来,自然不习惯,倒也不能全怪你。”
“可不是。走过大江南北这么多地方,见到的全是贪生怕死爱财忘义之辈,哪及得上我们大辽男儿英勇豪迈……”四弟说得起劲,一时来不及收住,待到大辽两字脱口而出时才悚然一惊。
“四弟!”二哥厉喝一声,转眼见每个黑衣人眼中都露出惊骇之色,面色一沉,“既知我们来历,留你们不得,你们怨命不好吧——全都杀光,一个不剩。”
“是!”四弟qíng知失言,不敢再多说,抖擞起十二分jīng神应付战局。
辽国两人全力出手,那十数个黑衣人果然抵挡不住,一时脚步虚浮,节节退后,有一个人踉跄着正退到叶长风三人身前。叶长风正想避让,眼前光点突闪,十数道寒芒激she而至,竟直袭他各处要害。
莫说叶长风不会武艺,就算会,这十数点暗器猝不及防迎面扑至,又有谁能躲得开。眼睁睁看着将要撞上,呛啷啷一串细碎声音连响,两把雪花短刀横里杀出,也不知怎样动作,挽出几朵水泼不进的刀花,硬生生在叶长风面门前数寸,将这把铁棘刺全都挡落——除了有一粒撞飞出去,斜擦过叶长风左肩,略略破了点表皮,不痛不痒,自不必计较。
定过神细看,执刀之人身形纤弱,容貌秀丽,竟是一个行止极佳的美少年。双髻微垂犹露稚气,望去不过十六七岁光景,可爱中又带了一段楚楚动人的可怜之态,任谁也想不到这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未将来得太晚,叫叶大人受惊了。”随着美少年一起现身的,还有十数个劲服男子,目光炯炯举止轻捷,一望便知是难得的好手,为首之人面容方正神色恭谨,却是叶长风曾经相识的,端王的亲卫队队长,第一心腹陶威。
“想不到今晚这水泊之上,贺家船中,竟成了各路英雄的聚集之地。”叶长风长长叹了口气,瞧向陶威,“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受命前来保护大人的,已经暗中缀了两天了。”陶威微笑,一边指挥手下人将场中打斗的双方严密围住,也幸好贺家船是出了名的结实宽大,否则一下站了这数十个彪形大汉,难免有落水之虞,“其实大人不用担心安全,自平阳府开始,沿路都有我们的人远远跟着,到了京师这一段,那便是我的事了。”
“那他们呢?”陶威受谁人之命而来,不言而喻。至于所为何故,为何要劳动到陶威出马,叶长风不愿多想,将眼光投向另一组黑衣人。
“他们正相反,是前来刺杀大人的。”陶威面不改色,作出手势,看着下属将三皇子府上黑衣人一一围起,无qíng杀戮,端王这方实力既高,人数又多,血泊之中对方的尸体眼望着便越积越多,剩下黑衣人无心恋战,纷纷逃窜,却反给了敌手可趁之机,死得更加快速。
对那两个辽人,却只围而不打,十数个人轮流迭上,分明便是要用车轮大法,耗光他们的内力,再一举活擒。
叶长风实在不yù看这等血腥场面,然而刀光剑影生死倾刻便在眼前,呻吟惨叫此起彼伏,想不看也不可得,头目一阵晕眩,qiáng行镇定心神,苦笑道:“我也不敢妄自菲薄,但也实在不明白,何以我的xing命,会有这般重要,有人想杀,有人想保——陶威,皇上倒底为什么召我回京?”
“我家王爷就在前面林家渡相候,准备了宴席为大人洗尘。明儿早上,大人自己问王爷去好么?他必定比卑职说得更明白。”陶威笑容甚有深意,倒叫叶长风看得莫名一阵心烦,直忖着如何将这gān麻烦甩脱。
这时,那两个辽国人却是争斗过久,渐渐地力疲了。
第34章
一夜风云乍变,到如今已是堪堪尘埃落定。
陶威不愧是端王最得力的手下,一路跟随贺家船,再多变故也不动声色,直到胜券在握最后一刻才蓦然现身,稳稳当当一网打尽坐收渔人之利。
叶长风瞧着他唇角含笑指挥若定,不由暗暗一叹。
都是官场中人,岂有不明白的。擒住辽国jian细是大功一件,三皇子所有被杀的属下自然也全可推到辽人身上,就算人人心知肚明也宣不出口,同时又可示好卖恩给叶长风——这等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八面磨光,叫人想挑剔也无从寻起。
然而其中隐约以叶长风为饵的用意,在场诸人俱剔透心窍,岂有看不出来。
“其心可诛。”张子若冷哼了一声。
叶长风摆手制止,淡淡一笑:“端王门下,若不这样做,才是怪事。”
陶威负手而立,微笑看住场中,听若未闻。
场中两个辽人仍在激战,掌风渐弱身形滞碍却已是到了qiáng弩之末。被十数好手团团围住,也不硬碰,只是好整以暇轮流出击。这记车轮战术恶毒无比,再铁打的高手也禁受不住,眼见体力消减真气不继,不多时便要束手就擒。
四弟怒火炽盛,哇哇大叫:“你们这群南蛮猪,只会使这种不要脸的法子,有本事,你,”直指住陶威的鼻子,“来和我一对一地比试,输了我才服你!”
“下者斗力,上者斗智。”陶威被骂了也不生气,悠悠笑道,“我既能拿下你,就证明我比你qiáng,你服不服,有何打紧。”
“你卑鄙下流无耻!”
“赢了就是赢了,你没读过书,自然不懂什么叫成王败寇。”
……
两人不住对答,在四弟是气极激愤,脱口而出,在陶威却是故意引他说话,诱他分心,好快些成擒。
“四弟,不用再与他们多说。”二哥突然奋起一掌,迫退众人,跃至四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