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
画儿瞧了一眼周围,只见几个护卫四散在楼旁,空气中隐隐浮动,便知道今日不进去是不行的了。便整一整衣冠,带了晴霜晴雪向楼门走去。早有人推开楼门,画儿持着镇定,踏了进去。只见厅中放了一壶美酒,几碟果菜,均是jīng致得很。再看厅深处纱帘后影影绰绰有一个纤细影子,上前两步正要出声询问,便见那人撩起纱帘出来。这一照面,两方人都呆住了。
“公子万福。妾今日见到公子,方知世间竟真有如此人物,真真是谪仙气度。”那纱帘后出来的女子先盈盈下拜。
“姑娘言重。姑娘才是天香国色,美若幽兰哪。”画儿回过神来,眼前的qíng景,联系上几日前的遭遇,在脑子中转了一遍,那人的用意心中也猜着了八九分。不由放下心来,在心中暗笑。手中折扇轻轻挑起那女子的花容,佯做痴迷赞叹的说道。后面晴霜晴雪也不阻拦,只带笑看着画儿和那女子调起qíng来。两人相偕至桌旁,那女子频频劝酒,画儿也不推辞,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只在心里面笑的肚子痛。晴霜晴雪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放下心来,假意劝解几句,便不再管,由着两人去。
突然那女子手一颤,一杯酒洒在了画儿的衣襟上。女子掩唇娇呼:“是妾的错,竟弄湿了公子的衣裳!主人因要答谢公子,才命妾来服侍,妾不小心,还请公子谅解!公子,妾服侍您去更衣罢!”说着玉手便扶了过来,画儿顺势站起,倚着那美人进了内堂。晴霜晴雪也不阻拦,反笑嘻嘻的说:“姑娘可要小心服侍,公子娇贵呢!”
过了片刻,那美人重又扶着画儿出来,果然给画儿换了一身衣裳。两人重又到桌边饮酒,美人吴哝软语,只哄的人苏软yù醉。画儿渐渐不胜酒力,伏在桌上半醉半醒。那美人方对晴霜晴雪说:“公子喝醉了,两位姐姐请来扶公子回府吧。”晴霜上前笑道:“有劳姑娘了。”两人扶起画儿出了楼门,见来时乘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前,便扶画儿坐上了车回柳府。
待回到风雨园中,晴霜晴雪将人往chuáng榻上一放:“姑娘还不起来吗?这要醉到什么时候?”画儿一翻身坐了起来,不说话先是伏在枕上大笑。晴霜晴雪也笑个不住,只嗔怪着道:“你们两个也真真是胡来!假凤虚凰的演这么一出!”
画儿笑够了方捂着肚子说道:“若不是假凤虚凰演这么一出,我可就万劫不复了!不过今儿也真真是好险,若不是碰巧遇见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脱身呢!我再没想到那人却用这种法子来试探的。可有一件事,怎么会是她来呢?按理说,她现在应是在济州老家才是呀!”
“姑娘就别愁这么多了。既然你们两人遇上了,再没有找不着的道理。兰姑娘也不是那没有本事的人,定是会来寻姑娘的。这天也不早了,姑娘早些歇着罢。”晴霜说着便上来铺开被褥,此时却听见有人敲门。去开了一看,却是三位姑娘带了媳妇丫鬟们在外面。原来三人这夜担忧画儿,却是再睡不着的,都遣了人在风雨园外守着。方才听人报说,画儿姑娘被扶着回来,担心她出了甚么意外,都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她好好的,方才放下心。
“今儿晚上是怎么一回事?你得给我从实招来才是。”长宁松一口气,bī问着说。
“今晚倒没有什么横祸,只有一场飞来艳福!”画儿嘻嘻笑道,想起今晚的景象,自己这风流公子的角色应是演的挺成功。
“去!你少在这里给我耍嘴皮子!今晚我们担心的要死,咱们只此一回,你可别再弄出什么事来,又来吓我们。”长亭啐一声嗔道。
“放心!再一回我也受不了了。”画儿保证着说。
“好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回去吧,也遣人去给母亲和嫂嫂们报个信儿。她们大概也等着呢。画儿肯定也累了,早些安置。”长宁见她不愿意说,便也不qiáng迫,领着丫鬟媳妇们往门口走。画儿应了一声,晴霜晴雪在后面道一句“恭送姑娘”,便来铺了chuáng,让画儿睡了。
几日提心吊胆,这夜方才放下心来,画儿睡的香甜,想起那人也被自己摆了一道,在梦里也笑出了声。
此时的乾清宫内,圣景帝正听着内侍的回话。
“是男?”帝皇缓缓莫测的语气让跪伏在地上的内侍小心翼翼的揣度着。
“是。奴才亲眼见到兰姑娘扶着柳公子进内室换了衣裳,出来回说是男。”
“嗯。你下去吧。”内侍躬身退了出去,圣景帝却再无心看奏章,竟也没有往西暖阁去安歇,只在龙椅上坐了一夜。真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鬻儇
过了几天,总管来到风雨园,说是画儿姑娘有访客。请到了风雨园来,来人将披风面纱一褪,却原是那夜的美人来。
“你不是应该在济州老家的吗?怎么来了上京,昨夜又是怎么一回事?”画儿心里的疑问已经憋了好几天了,一见她来,急忙拉了她问。
晴霜晴雪送上茶来:“兰姑娘,请。”
兰姑娘接过茶,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才开口道:“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长亭和长乐带了丫头们来找画儿,却听下人说,画儿姑娘有客人在说话,在外间等了一会子,却听到里面不时传来抽气,叹息,惊叫声,便想着她们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还是等客人走了再来罢。
听完兰姑娘的叙述,画儿半天转不过弯来,晴霜晴雪扶着头,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人花了一点时间才努力把这个消息咽了下去——七绝谷的弟子,“琴”的传人,现在是京城最有名,被称为“天下第一花魁”的兰若姑娘。事qíng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画儿只觉得头疼不已。
“你现在在做什么,谷里人不知道吧?”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先问这个问题。
“那是自然。要是让谷里人知道,七绝谷出了个‘天下第一花魁’,别的不说,师傅是肯定饶不了我的。”兰姑娘叹了口气。
“无论怎么说,我先替你瞒着。你赶快把这件事解决,这花魁总不能这么一直做下去。”画儿叹着气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我问你,你惹上了什么祸事,竟让宫里的人找上了来?”
“宫里的人?”
“是。前几日我在暗香楼,突然有一个白面无须的人来,拿了三颗明珠,说要让我办件事qíng,便是试探出你是男儿还是女儿身。你知道我的出身,那人我一看便知道是个内侍。当日不知道是你,又想着宫里的人是不能得罪的,就把这事给应了下来。直到那天晚上,见着进来的人是你,把我吓的不轻!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来?”
“说来也是话长。”画儿叹口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痴缠,就避了过去,只说既然这件事解决了,以后再不乱跟人说话。两人又说了些话,画儿方遣晴霜晴雪送了兰姑娘出去。独自一人在风雨园,想到兰姑娘做的事,也不禁又是叹又是笑。七绝谷中出来的人,真真都是傲骨满身的,做出这种事倒也不奇怪。只是自己竟没有想到,那人的身份竟如此尊贵。本来只以为那是个王孙公子,皇亲国戚,却谁知竟是那万万人之上的天子来。思及至此,画儿不由更加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