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
“太后?后宫?”圣景帝慢慢踱到窗前,看看窗外暮色中隐隐约约的飞檐宫墙,回过头来,缓缓的笑了。
高远心中悚然一惊,原本他还为贵妃担着心,这位主子心软良善,连他也向着的;如今看来,他该担心的,是后宫那些胆敢算计贵妃的人了。圣景帝那个笑容里的残酷狠毒,就连当年他下令处死世族中的贵戚,满门抄斩的时候,也是比不上的。
昭阳殿,是东内十六殿之首,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画儿做了这个贵妃之后,只匆匆来过一次。如今天气渐热,昭阳殿建在太液池边,在配殿里开窗便是太液池十里烟波,凉风习习,分外舒慡。承乾宫的六尚女官们到了昭阳殿后便各司其职,画儿见内外守卫森严,比承乾宫却是防卫多了。昭阳殿的凉慡让她舒服不少,就连原本烦乱的心绪也安定了下来。临窗迎风,看着太液池里一望无际含苞待放的荷叶荷花,一大片的绿色让画儿的心qíng越发愉悦。
“怎么?这儿好吗?”圣景帝走进偏殿,摇手制止了宫人们的行礼,高远带着她们退了下去,帝皇见画儿倚在窗边榻上,便顺势也坐在她身后,将她抱坐在膝上,一同看那太液池的万种风光。
“嗯,接天莲叶无穷碧,真是好看。”画儿轻轻应了一声,想从他膝上下来,却被抱住了腰不松手。他这是怎么了?以往他每有亲昵举动,只要她露出不愿意的意思,他总是笑笑依了她的,可今日却这般qiáng势,难道是出了什么事qíng吗?画儿犹不知自己这三月来的态度惹恼了他,还在猜测着,她低估了一个皇帝的敏锐度和忍耐xing。
“接天莲叶无穷碧?爱妃每有好词,都让朕惊喜。这下一句却是甚么?”圣景帝将她转个身,侧坐在自己膝上。
“映日荷花……”别样红三个字,被吞进了帝皇的口中,圣景帝低头,深深的吻住她,画儿惊惶,这三个月来两人同榻而眠,但他却从来没有在白天做过这样的事。这个吻霸道而又带着浓浓的占有意味,这样的感觉,她只在新婚之夜感受到过——那个夜里,她失去贞洁的一刹那,他也是这样吻住她,把她的哭喊呻吟吞入了口中。出什么事qíng了?自从那日和晴霜晴雪谈过后就没有的害怕再度出现。
“陛下——”画儿推着他的肩,又慌又乱的喊着。圣景帝死死搂着她的腰,埋在她颈间胸前亲吻着。画儿弱小的力道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一手抱着她,一手探入她裙中,只觉指掌下肌肤温凝如玉,不觉愈是意乱qíng迷。
“娘娘,长公主来见——”在承乾宫收拾东西,随后才赶来的沈尚宫来通报,却撞见这一幕,不由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上微微颤抖。
“好——”圣景帝动作一顿,画儿马上抓住机会,从他膝上跳下,边整理着衣装边往殿外跑出去。圣景帝随后慢条斯理的站起,自己动手整了衣冠,也朝殿外走,经过殿门时,冷冷的朝沈尚宫丢下一句:“再有下次,自个儿去高远那儿领罪。”沈尚宫颤抖着应了一声,约莫着帝皇走远了,才站起身来,擦了一把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长公主先去了长chūn宫,知道她挪到了昭阳殿起居,便带了绮英来看她,却正好救了她一命。画儿从偏殿奔出时心慌意乱,瞧见长公主带了绮英正在岸边看那荷叶荷花,再看旁边有小舟,便急急忙忙的扯了两人上了小舟,不顾岸上六尚女官的叫喊,拿桨便划开了船,待船离岸边远远的,方松了口气,放下了桨,一下坐在了船板上。长公主和绮英根本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qíng,便被她扯了上来,此刻惊魂未定的问。
“吓着你们了?真是对不住,今儿令弟突然发疯了。”画儿见长公主还好,绮英xingqíng腼腆,胆子又小,此刻缩在长公主怀里,正怯怯的看着她,不由道歉。绮英虽在长chūn宫养着,长公主照看着,但也去承乾宫请安。绮英与画儿,两人都是生下来便没有了父母的关心,虽然都还有别的人照顾着,但那毕竟不是亲生父母。画儿感同身受,不由对绮英也多了怜惜疼爱。面对长公主,她轻松许多,说话也自然了些。
“我瞧是你做了什么让他发疯了吧。”长公主摇摇头,叹息道。这两人之间的纠葛,别人不清楚,她可清楚得紧。八成是画儿这三个月来那种淡然的态度惹恼了帝皇。“坦白说,当日里我听到你被封了贵妃的消息时,一边担心,可一边也挺高兴的。我生在皇家,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你那日却又说要走。陛下把你留下来,做了我们家媳妇儿,也是造化了。”长公主一边感叹着说。
“我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清君宁愿去做花魁也不想嫁给祺王。你们家的媳妇,真真是世上最难做的。”画儿白了她一眼。
“你晓得就好。照今儿这模样看来,以后难过的日子还多着呢。”长公主瞧着画儿微微被撕裂的衣襟,摇了摇头。
小舟穿行在荷叶花苞间,三人静了一会儿,画儿不再想那些烦心事,瞧着周围碧绿可爱的荷叶,又瞧见绮英今天穿的恰巧是碧绿颜色的裙子,便伸手抱过绮英来,轻轻吟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话音刚落,周围荷叶中又窜出几条小舟来,却是侍卫们划了小舟追来。
“娘娘,公主,奴才奉旨,请两位上岸去罢。”侍卫恭谨的施礼。
“瞧瞧,瞧瞧,这可是‘乱入池中看不见,闻诗始觉有人来’了。”长公主取笑道。画儿从小舟上站起远眺去,一眼便瞧见岸边明huáng的身影。隔了这么远也能感受到的龙威怒气让她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完蛋了。
鬻儇
09.君王虽爱娥眉好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御驾前脚出了昭阳殿,画儿后脚便跟着爬了起来,也不管女官们捧了盥漱沐浴的用具在那里等,匆匆的随便披了衣裳就往偏殿里来。
晴霜晴雪忙追了上去:“姑娘今儿起这么早,有什么要紧事qíng做吗?”画儿撑着被折腾了一晚,疲累已极的身躯,艰难的爬上偏殿窗边的软榻,将雕着如意吉祥图样的窗子打开来,伏在窗边望着那一池荷花,方放松下来,神态期盼又安静的等着。
“我昨儿见了这一池花骨朵就想着,荷花开的时候,肯定是好看极了。今儿约莫着也要开了,赶紧来看,免得错过了好景致。”回头向她们解释着笑笑:“你们去叫尚宫女官们来,这样的好景不常见的,大家都来瞧瞧罢!”晴霜笑着答应一声,自进宫以来,很少见姑娘有这等好兴致的,便将手里的袍子给晴雪,jiāo代她好好服侍,便去唤整个昭阳殿的女官内侍们来。
晴雪上前为画儿穿上外袍,却瞧见襟口开处,温玉一样的肌肤上满是淤痕点点,不由得心疼道:“也太粗鲁了些……”话还未说完,便自知失言,羞得捂了嘴,抬眼看去,却见画儿一脸复杂。
昨个夜里,他使出手段直折腾了她一个晚上。本来,她以为是因为在偏殿里她跑开了,拒绝了他的求欢,才让他那么生气,便咬牙承受着那种仿佛毁天灭地一样的感觉。谁知,在她昏睡过去的时候,却听到他在耳旁说了一句“太液池水极深,往后若没有人跟着,不许再靠近池边,更不许再独自dàng舟”。此时方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他气的,并不是她的推拒,而是她随便下池,没有人保护就划了船往池深处去。心里隐隐有着震动,却说不清那是什么。这三个月,他对她百般迁就,有时神色间讨好赔小心,却都没有这一句话给她的震撼大。今早他起来上朝,她惦记着要看荷花开,便也迷迷糊糊的醒了,朦胧中感觉到他给自己盖好了薄锦被,又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只是一个蝴蝶停驻般的轻吻,却让她心里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