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
“你们也这么想?”见两个爱弟开了口,圣景帝终于出声了,底下臣子们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启奏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来传话!”内侍跪下回禀。
“快宣!”帝皇明显jīng神一振。画儿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失血较多,送回宫后一直昏昏沉沉,安置在乾清宫西暖阁。太医说没有xing命之忧,他方到东暖阁来召见臣工。
“陛下圣安。”晴霜翩然走进来,步伐神色间没有了回宫时的慌乱,蹲身请了安。
“平身!贵妃怎么样了?”圣景帝连忙叫了起。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醒来了,神智很清楚,没有什么大碍。太医也说没事,只好好修养就是了。”晴霜回话道:“只是,娘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陛下。”
“说。”帝皇松了一口气,qíng绪也缓和了许多。
“娘娘说,严刑峻法,只是为君之术;仁之一字,才是为君之道。望陛下罚所及,请思无以怒而滥刑。”晴霜稳重的说道,盈盈拜了下去。
圣景帝沉思了半晌,方说道:“既如此,传旨,李家父子改为弃市罢了!”群臣忙领旨谢恩,一边惊讶贵妃的影响力,一边感叹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众卿跪安吧!朕瞧贵妃去。”众人忙恭送御驾往西暖阁去,高远和晴霜忙跟了上去。
西暖阁中,一切的混乱都已平息,但从女官内侍们的脚步神色中还可以看出方才的慌乱。贵妃遇刺,龙颜大怒。众人都还记得当昏迷的贵妃被送回宫时,陛下脸上的神色是多么的可怕。太医内侍在外殿,见御驾来临,都急忙战战兢兢跪下行礼。圣景帝放轻了脚步,走入西暖阁内殿,见晴霜晴雪带了六尚女官在一旁守着,便挥手摒退了她们。明huáng的纱幔轻轻拂在地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龙榻上的身影。帝皇轻撩开沙幔走进去,只见画儿静静的躺在镶着金玉七宝的御榻上,安恬的睡着。长发散了一枕,身上只穿了鹅huáng的小衣,衣领里可以瞧见胸前裹伤的白缎,刺痛了他的眼。
帝皇坐在chuáng边,俯下身去,轻轻的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颊。直到此刻,看她安稳的睡在他的榻上,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她安全了,没事了。今日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圣景帝当场疯狂了。滔天的怒火把护卫她的人全吓得跪在乾清宫外,直到太医赶来,说只是失血,没有xing命之忧,他方才镇定下来。那刺客被随后赶回的晴霜晴雪和傅遥联手逮住,他命锦衣卫刑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用最残酷狠毒的方式问出了主谋者是李家。李美人立刻被赐了三尺白绫,李家九族下狱。帝皇俯身在画儿的颈边,小心翼翼的不压到她,沉醉在那暗香里。没有人知道,今天他看似镇定如常,但衣袖下的手在微微的发着抖,唯恐她就那样一睡不醒,再不起来。本以为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雨,他今生今世都不会还有害怕的一刻,但今日他是真的怕了,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出了一块来。他懊悔的要命,真不该因为当初李美人像她就纳为嫔妃的,让她受了这样的苦。
画儿闭着眼,但没有睡着。从昏迷中醒来,周围一团乱,她的心里也乱糟糟。人们说的真对,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任自己算的多么万无一失,被这刺客一搅,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原本的假刺客成了真刺客,自己也受伤躺在这里,莫非是佛祖要惩罚她的无qíng,所以才让她遭受这样的苦难吗?画儿在心里苦笑,她昏昏沉沉的被送回宫中,隐约中听到圣景帝的怒吼,喊叫,感觉到他抱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一醒来,又知道了他要用五马分尸的残酷刑罚来惩治主谋,吓得急忙让晴霜去求了qíng。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这么一来,她还如何离开呢?自己现在,真真是进退两难了。
“醒了?”圣景帝微微抬头,看到画儿睫毛颤动,感觉呼吸不对,便柔声问着。
“嗯。”画儿睁开眼来,瞧着头顶绣着龙凤云朵的帐幔。帝皇起身,掀开了她身上明huáng的锦被,轻轻解开小衣,看着那裹了白缎的伤口,手轻抚上去,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心疼怜惜和痛苦。画儿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
“很疼?”圣景帝轻轻问着,画儿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确实是很痛。
“对不起。”帝皇第一次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她心中有着震动,却仍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是朕的错,朕没有保护好你。”圣景帝重又埋在她的颈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qíng。
“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的错啊。”画儿低低喃喃的说着,轻轻的叹息。是因为受伤吧?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皇兄今儿怎么没在西暖阁?”祺王递牌子进宫来见,内侍通报说陛下在东暖阁书房,祺王见圣景帝坐在书案后批着折子,不由挑眉打趣的问着。自贵妃受伤以来,圣景帝就把奏折什么的都挪到了西暖阁批,除了上朝和召见臣工外,几乎不离贵妃一步。
“今儿贵妃的家人进宫来请安,正在西暖阁说话。”圣景帝白了弟弟一眼,高远忙搬了椅子来让祺王坐了。
“皇兄,臣弟请旨,前往青海郡去。”祺王庄容说道。
“怎么,是为chūn江水患的事儿?”帝皇也放下了朱笔。虽然现在还是初夏,大雨未落,近年来虽然降水并不过多,但每年chūn江仍要发水。青海郡是最下游,chūn江的入海处,每年受的损失最大。
“是。去年青海郡闹出侵吞赈灾款项的事儿,臣弟怕今年仍有此类事件发生,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臣弟亲往盯着,皇兄也放心一些。”祺王节制百官,司掌吏治,况chūn江水患又是大事,不能不慎重的。
“你说的也是,那群贪官污吏,吞了多少民脂民膏,你去看着,朕也省心。青海节度使虽然清廉,但未必能制住那些个官吏。”帝皇沉吟了一下:“只是此番前往,要特别注意护卫安全,带上你的骁骑军,再往锦衣卫挑几个人去!务必给朕平平安安的回来!”
“遵旨!”祺王答应了一声。自贵妃遇刺之后,皇兄对他们的安全也连带着关心了起来。只是——“皇兄,这次臣弟奉旨清查贵妃遇刺一事,虽犯人已经伏法,但还有几个疑点,不能解释。”
“你说。”帝皇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件事,当日的慌乱过去,他仔细分析,也不是没有想过。
“第一,这刺客是李家的死士,受过李家的大恩,龙骑尉中有他的生死兄弟,才让他混了进去。只是,李家只派出这一人来,埋伏在皇嫂休憩的院外,但女官奉旨出去施舍的时候,却在前殿呼喊有刺客,这一点,臣弟觉得可疑。第二,留在院内的女官,皇嫂被刺时都已昏迷。如果是刺客所为,那屋中必有痕迹。但皇嫂在院中遇刺,显然刺客并没有进屋,且为什么只是弄昏他们,没有杀人灭口呢?第三,也是臣弟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那挡住刺客刀锋的玉佩,被皇嫂揣在怀中。据臣弟调查,那玉佩既不是极珍贵之物,又不是皇嫂心爱的东西。且贵妃上香,为何在怀里带玉佩呢?若是配在身上,还可以说通,但藏在怀中,就说不过去了。所以——”祺王迟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