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
那几位臣子虽然是帝皇心腹,但毕竟后宫尊贵,除了张济外,都不曾近身瞧过画儿,此时听圣景帝如此说,心中对这位贵妃也是闻名已久,便都上前来行礼,口称千岁。画儿客气的侧身让了一让,叫了起。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近臣,圣景帝十分优容的,便也尊敬。高远进来说时辰差不多了,众人便自宣德门出了宫,龙骑尉和锦衣卫的武士装扮成平民混在人群中,保护着这些身份尊贵的人。
街上一反平日夜晚的冷清,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圣景帝牵了画儿的手,唯恐被挤散了。虽然明知道有龙骑尉,锦衣卫保护着,她丢不了,但还是下意识的紧紧把她揽在了身边。高远和晴霜晴雪在一旁跟着服侍,几位重臣们都是极有眼色的,见状便在心中暗笑,落在了后面。众人自皇宫出来,一路行到东市上,东市平日里就极热闹的,到了元宵节,就更是一番欢乐景象。锣鼓喧天,花灯满市,众人看着这盛世太平的景象,心中高兴之极,毕竟这盛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画儿面上高兴的笑,但心中紧张之极,怕圣景帝看出什么破绽,便踮起脚看那舞龙舞狮。她身材娇小,便是踮起了脚也看不大清楚。圣景帝见她瞧得辛苦,怕累着了她,也不顾别人的眼光,把画儿抱了起来让她瞧,弄得画儿不好意思之极,直嚷着放她下来。两人这么一闹,倒把她心中的紧张去除了不少。
那舞龙舞狮的过了一会子便休息了,人群渐渐散去看花灯,猜灯谜,众人慢慢的在东市里逛,圣景帝随口猜了几个灯谜,得来的糖果什么的奖品全给了画儿。画儿没什么胃口,将那些做的好看的糖果都放在了荷包里。她和晴霜晴雪走到一旁去看路边的花灯,圣景帝和大臣们在一起说笑着。画儿慢慢的浏览着灯,心里转着圈。坦白说,临时决定了要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qíng,事出突然,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法子。自己找出那人是谁,怎么找?她不是侦探,更不是福尔摩斯,能够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面找出幕后的黑手。告诉圣景帝?更不行,难道能去跟他说,“不知道是你的亲娘还是你的嫔妃想杀我”吗?若下手的人是嫔妃,那有qíng可缘,毕竟她入宫以来,圣景帝再没看过其他的女人,独守孤灯的惨淡凄凉,她在那些宫怨诗中读的不少了。若下手的人是太后,那更不好办,太后是他的生母啊!十月怀胎,何等辛苦,自己已经没了亲娘,又怎么跟他说呢?想不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又万万不那连累承乾宫人,只好走罢。
画儿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样左右为难,倒还不如不远处那对正在卖汤圆的夫妇,虽是贫贱夫妻,但相濡以沫,日子过的倒也和顺。李义山说的一点不错,“如何四季为天子,不如卢家有莫愁”啊!画儿瞧着那对小夫妇,心中却慢慢浮出一个法子来。本来今夜就打着这个主意,只是有了这样东西,会更顺利。
众人坐在那卖汤圆的摊子上,各各手里面都捧了一碗热腾腾的黑芝麻红豆糯米汤圆,因是在宫外,又是元宵佳节,也就不甚讲究那些礼数了。画儿看了一会子灯,便向圣景帝说肚子饿了,想吃碗汤圆,帝皇心qíng颇佳,又极疼画儿的,自然一口答应了。几位大臣都是心腹,便也坐了,连高远和晴霜晴雪也在下首坐下。那老板夫妇很是热诚,招呼着客人,白瓷的碗里面清凌凌的汤,滚着白胖胖的汤圆。画儿因想着晚上的计划,晚膳也并没有吃多少,此时也真有些饿了,便大口吃起来,只想着多吃一点,有了体力,才能顺利实施自己的计划。众人都用过了晚膳,只吃了一碗也就饱了,画儿却又要了一碗,二话不说的吃了下去。姑娘家和别人一起用膳的时候,都是不肯多吃的,唯恐给人笑话了去,画儿虽然觉得脸上过不去,但事到临头,只得硬着头皮吞了下去。晴霜晴雪知道她未曾用好晚膳,便也不觉得什么,圣景帝倒不在乎别的,只想着汤圆不宜多吃,叮嘱她看肚子疼。
众人用过了汤圆,看时辰不早,便该回宫去。龙骑尉的武士来回说,来时的路上现下正在舞龙舞狮,请旨是否驱散民众。圣景帝略沉吟了一下便说,今夜是元宵,不得扰民。众人便取了另一条道回宫,画儿心中狂喜——真是天助我也!打这条路回去,是要经过博雅楼的!因在心中暗暗做了准备,只觉得紧张无比,手中沁出了微汗,只盼望着千万不要出了岔子才好。
今晚是元宵夜,故而博雅楼至此时还未打烊,众人走到博雅楼时,画儿轻轻扯一扯圣景帝衣袖,在他耳边小声说,想是自己贪嘴,汤圆吃多了,故而肚子有些抽痛。圣景帝知她今晚确实吃了不少汤圆,便取笑了她几句,带众人进了博雅楼,命晴霜晴雪陪她去如厕。画儿又小声恳求,让那些龙骑尉,锦衣卫的武士都散远些,别让看在外面。圣景帝瞧她又羞又是娇嗔,脸色涨的通红,心qíng本来大好,便答应了。想是画儿脸皮薄,今日贪嘴闹了笑话,恐他们笑,当下命侍卫们退远些,画儿方带着晴霜晴雪往厕所去了。
掩上了门,仔细cha住了,画儿快快的做起计划好的事来。本来并没有料到会来博雅楼的,只是到了这里,于她反而方便了。博雅楼的厕所,她是来过的,因怕里面有了异味,损了博雅楼的品味,那厕中开了一扇窗户,与别的酒楼茶馆不同。画儿一边解了发髻一边苦笑,上次慈恩寺,自己打算钻狗dòng逃走;这次博雅楼,却要爬厕所的窗户,真真是无可奈何。幸而今晚圣景帝心qíng好,他们这几个月来琴瑟颇为和谐,并没有起什么疑心,才让她计划进行的这样顺利。画儿先前已将长发辫成了辫子,此刻只将发簪抽下,发式便换了一个样。莲青的袄翻了过来,里面是桃红的棉缎,挑了这件衣裳穿出来,便是因为翻过来穿,颜色截然不同,不在衣着上露了破绽。俐落的将裙子绑在腰间,画儿一咬牙,打开了那两扇窗户,踮脚往外瞧了瞧,从这里翻出去是博雅楼的后院,此刻后院寂静无人,她知道自己身边平日里是有影卫的,但今日出宫看灯,圣景帝陪着,便遣退了那些影卫;龙骑尉,锦衣卫那些武士们因帝皇下旨,都远远的守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画儿心一横,爬上那窗户便翻了出去。
落地时发出了一声闷响,但今夜元宵,爆竹烟花的声音不绝于耳,想是不碍事的。画儿沿着墙根,努力不发出声音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走着。她的时间不多,晴霜晴雪看她久不出来,定是会进去看的。她此番出走,不想连累两人,帝皇知道她和晴霜晴雪的qíng谊,见她连两人都不带走,定是不会怪罪到她们身上,她也可以稍稍放心下来。后院寂静,门虚掩着,想是看门的也上街看灯去了。画儿小心翼翼的拨开门扉,一闪身溜了出去。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画儿却没有心思欣赏享受着一年一度的佳节。人群挤在一起,本来是极不舒服的,现在她却只希望,人越多越好。画儿身材娇小,挤在人群中不容易被发现,也较为灵活。她一路只在人群中挤着往前面跑,丝毫不敢回头,心仿佛要跳出喉咙一般,手中全是冷汗。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后面有没有龙骑尉和锦衣卫的人追来?不知道晴霜晴雪有没有事?画儿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脚下却丝毫不敢停,只往自己的目的地奔去——皇宫的侧门,盛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