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color='#FF0000'>江东双璧</font>》完结+番外
三天后,雨势渐小了些,整个吴郡再次从濒死边缘活过来了,城门大开,城郊、太湖畔开始抢着播撒晚稻,孙策大开粮库,将所剩无几的存粮派出去。雨下了又下,所幸未曾酿成涝灾,吴郡一地排洪做得极好,大部分水都被导入太湖。
太守府恢复了往昔景象,这一次,唯独不一样的,是周瑜。
“你可心服口服?”孙策笑着问。
周瑜点点头。
厅堂内坐了一群谋士,各个神色凝重。
“治罪可免。”孙策说,“去为我管丹阳吧,近日就动身出发。”
三天后的傍晚,吴郡欣欣向荣,城外泥土湿润,带着清新的水汽,所有城民一涌而出,在外抢耕田地。天边一抹绯红色,周瑜回头时,眼里映出的赤红,犹如赤壁漫天的大火。
他以为城墙上会站着一个人,目送他的离开,然而没有。
鲁肃牵着马,把他送到城外,周瑜说:“就到这里吧。”
鲁肃说:“他昨夜与张子布说了。”
“说我什么?”周瑜漫不经心地收回马缰,看着路边的枫树。
鲁肃答道:“他说你不会做官,让你离开一阵。也是好的,你也和他歇歇吧,别再吵了。”
“我是不会做官。”周瑜淡淡答道,“不仅不会做官,还不会做人。”
鲁肃笑了起来,说:“他毕竟是主公,你看,我从前就给你说过,现在懂了吧?”
周瑜说:“他要的只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不是会顶他话、逆他意的人,我做不到。”
“别这么倔。”鲁肃说,“他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说错了,你也听着。错了他心里不知道?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何必呢?”
“走了。”周瑜说,“上任去了。”
“一路顺风。”鲁肃说。
周瑜率领不到四百人,踏上西道,进入了茫茫枫林里。
秋去冬来,丹阳太守卸任,抵达丹阳的第一天,周瑜便在全城官员的恭迎下,拿到了就任文书。
“什么时候写好的?”周瑜一边换袍子,一边问道。
“回禀太守大人,”属下恭敬道,“孙将军征战寿春时,就已写好的文书。”
周瑜:“都退下罢。”
属下便都退了出去,周瑜整理衣袖,看着静谧的书房内那封太守委任状,怔怔出神,委任状下盖着鲜明的破虏将军印鉴,殷红如血。
“早说嘛,”周瑜随口道,“将我当傻子?”
周尚已告老还乡,周瑜便接过了丹阳的担子,实际上这城被周尚治理多年,一切按部就班,也轮不到自己多操心,只要不起内乱就行。比起整个吴郡饿了足足一夏,丹阳的米面还能管饱,周瑜又抽调了一笔钱粮,前去支援孙策所在的吴县,数日不得回复,最后只派了个小兵过来,说主公知道了,权当交代。
信使又捎来了别时周瑜未曾带在身上的琴,特地叮嘱,是主公让鲁肃找出,一并交付周太守的。
吴县那边没有发声,寿春却已有人来了,来的却是黄盖。周瑜正在厅内抚琴,知道孙策的意思—让他好好休息,多弹琴喝酒,少折腾,少来事。
“起初便想着,丹阳会派人来守,没想到是你。”黄盖朝案前一坐便道,“听说吴县颇不太平?”
“都压住了。”周瑜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哦?为何?”黄盖说。
周瑜笑笑,随手擦去琴上的灰,答道:“越权处置,先斩后奏,拂逆主公,激起民怨,再不流放我出来,只怕谋臣和百姓都不答应了。”
黄盖冷笑数声,不置评价,又说:“曹操再派人前来寿春,当初你和主公议定,袁术灭后,协助他取袁绍,可有此事?”
“有。”周瑜道,“但主公改变主意了。”
黄盖说:“中原连日暴雨,泥泞不开,袁本初与曹孟德各自挥军,要在官渡决战,两军对垒多日,袁绍精兵十万,挥军尽出,粮草屯于乌巢。曹孟德已派了三轮信差前来,朝我讨要援军,让我率军奇袭乌巢。”
“寿春只有不足三千军。”黄盖又说,“没有兵,你看着办吧。”
周瑜叹了口气,说:“丹阳只有守军一千六,你让我去哪里派兵?伯符说了,不发兵襄助,我有什么办法?”
黄盖眯起眼说:“当初是你与曹孟德做的交易,寿春归主公,出兵袭袁绍,如今背信忘义、食言之举,天下人会怎么议论主公?”
“于情于理,”周瑜说,“这个时候都必须出兵相助,我们与孟德兄故交在前;何况,若不出兵,袁绍击败曹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兵回头,平了吴郡。”
“但我说服不了他,”周瑜说,“他抵触我的一切意见。”
黄盖说:“那么随之而来会产生什么后果,你必须想清楚了。”
周瑜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
黄盖又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不是将才。”
周瑜知道这是明显的激将术,虽不可能中计,然而听了心中仍旧不得不窝火。黄盖喝过茶,起身道:“借粮。”
“没多少了。”周瑜说,“我给你写个条子,派人去粮库领罢。”
本来存粮调动,是要经过吴郡那边孙策批示的,别的人要听他的,周瑜不必,当即写了条子给黄盖,议定开春早稻收成后归还。
黄盖又留下了一封信—上面是曹操的手书。
周瑜看了一会儿,想起被曹操绞死的吕布,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还记得那一天,吕布发兵追缉他们,在函谷关下遇见饮马的赵云。短短数年间,早已天翻地覆。
他大约知道孙策为何不出兵,吕布对他们来说仍有着救命之恩,更从天子处为孙策批出了破虏将军的委任状。高山仰止,虽彼此立场常常为敌,孙坚与孙策这两父子,对吕布仍有着敌手之间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