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兰勾玉杏向晚
折兰勾玉进房时,向晚正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写字。房里升了暖炉,她解了披风,端坐于书桌前执笔写字,神色平静,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
“你们都退下。”折兰勾玉对着门外的侍卫丫环吩咐,一时只剩他与向晚两个人。
“师父。”向晚停笔,起身行礼。
自从两人师徒qíng分昭白天下,向晚这一声“师父”也越叫越频繁越叫越顺口。
“今日这种场合,怎能如此跟叔公说话!”折兰勾玉难得的脸上没有笑容,声音不轻不重,却是别于往常的严肃。
向晚抬头看他,眼里有丝迷惑。垂下眼,忽然想起被贬的qíng景。那时在天庭,她也是一句话冲撞了玉帝,不知理由的不肯承认错误,百花仙子站在她身边,便是这样对着她轻喝:“怎能如此讲话!”
当时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客观上犯了错,主观上却觉得自己没有错?
向晚不由弯起嘴角,觉得有些可笑。
“小晚?”折兰勾玉双眼微眯。总有些时候,向晚的言行举止可以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想象。就像刚才,她可以顶撞三叔公,甚至哭闹、不肯认错、推卸责任,或者沉默,而不是说出那番话。
“心诚则灵。我与她站在最后,又未成年,本可以完全无视,让仪式停下来的不是我们。而我们,到底是触犯了神灵,还是解怒了某些人的权威?”是什么样的遭遇,是什么样的心思与心智,让一个九岁的孩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是有些认同她的观点的。向晚对于这个问题的认知,竟与他出奇的一致。他几乎可以肯定,当时在场几十人,有这种想法的,就只有他和向晚两个人。
因着这一层认识,折兰勾玉忽然有些犹豫。他可以简单的处罚向晚,可是这样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也是否定了自己的某些想法。
“对于结果,我很抱歉。但对于过程,我觉得我没有错。”不管是搞砸了折兰勾玉的成人礼,还是将三叔公气得晕倒,这样的结局都是向晚不愿意看到的,“家规不可废,何况我的身份尴尬,就请师父按规矩处罚吧。”
折兰勾玉有些无语。平时的向晚从不多话,今天话倒是不少,却是将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说了。
追究最初向晚与陆羽雪谁不对在先已经没有意义,折兰勾玉心里也是明白的,不管算不算委屈,向晚这一顿是少不了的。
按照折兰家族的规矩,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以幼犯长,都是非常严厉的处罚。所幸向晚也算不上是折兰家族的人,所以只是罚了十下板子。
第八章
向晚一向瘦弱,本来不用折兰勾玉使眼色,折兰府行家规的执事自会手下留qíng。无奈才打了两下板子,三叔公竟是由人掺扶着到了现场。
“慢着!”三叔公喊停。他的qíng绪看起来很激动,声音苍老中有丝颤抖。
“叔公,您还是先休息吧,这边有我。”折兰勾玉笑得温和,却是微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qíng绪。
以他对三叔公的了解,自是知道三叔公这时候出现不会是好心的想阻止对向晚的惩戒。
“她就是你收的学生,你收的徒弟?”手指微颤,明明白白指着向晚。
“只是小事,有劳叔公记挂了。”折兰勾玉依旧笑得亲切,对着三叔公微弯了弯身,视线瞥向执事房门外,看到那个躲避不及的身影,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三叔公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除了他那永远长不大的表弟,还会有谁有这个胆子!
“胡闹!”三叔公手中的拐杖狠狠敲了下地面,大喘了几口气,掺着的下人赶紧替他顺了顺胸口,他方将下半句话说完,“堂堂折兰家族的继承人,玉陵城的城主,收一个女徒弟,会让天下人怎么笑话!”
折兰勾玉笑里的讽意一瞬即逝,定睛又是个谦谦君子,淡淡道:“不过一件私事,也用不着谁来批准,若招来非议,那我也只能略表遗憾了。”
“冥顽不灵!”三叔公气噎,拐杖连敲了地面几下,不停喘气,“你若是坚持,只会让你自己,让我们折兰家族蒙羞!”
折兰勾玉微垂着眼,笑得很是温和,转身手一抬,示意那几个执事继续杖刑。
他已表明了态度不愿就此事作退步与沟通。
“祸害啊祸害!她就是个出身不祥的祸害!”三叔公气极,咳嗽了好一阵,人便有些不支,自被人扶下去休息。
向晚紧咬着唇,挨板子,也忍受着三叔公的指责与rǔ骂。她本就瘦弱,挨板子的时候又一声不吭,打板子的执事没了轻重,只得一下一下实实在在的打下去。十下板子一挨,看上去倒是去了半条xing命。
向晚被人抱着回房时,折兰勾玉才看到她的嘴角流着血,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粘着血,却是倔qiáng得不吭声,又黑又亮的半月明眸微垂着,没有流泪。
折兰勾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晚晴阁的丫环好生伺候,又吩咐沈管家取了些珍贵药材,这才去看望三叔公。
至于陆羽雪,则是将过错全推到向晚身上,当时又认错得早,也是个聪明人,自责在小祠堂里罚跪一个时辰,众人便也没了意见。
说是不应该太严重,结果向晚发了高烧,昏睡了好几天。退烧清醒后,就被告知不准出席折兰勾玉的成人礼。
成人礼重新挑了日子,二月十二,而向晚失去了旁观的资格。
这之中乐正礼来看过好多次,起先向晚昏迷,后见她醒了,便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懊恼:“小晚,好端端的你怎么想到要去顶撞三叔公?”
向晚沉默,小嘴抿着,不看乐正礼。
“成人礼改期了。三叔公说如果再看到你,他就不主持这个成人礼了。”乐正礼见向晚不理他,便摇了摇她的头,急道,“小晚,你倒是说句话啊,是不是身上还是很痛很不舒服?”
“我没事。”向晚趴在chuáng上,依旧不抬头,声音从枕头里闷闷传来,不重。
“小晚,表哥礼成之后就得上京受封,到时候府里又剩你一人了,要不你与我一道去游学吧?就像去年一样。”
向晚终于抬头,认认真真的看乐正礼。
乐正礼被盯得直冒虚汗,半晌方松了向晚的手,红着脸吱吱唔唔道:“那个……那个……表哥收你为徒的事,是我不小心说漏嘴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真切,末了又急急加了一句,“我本来是想替你说几句好话,求求qíng的。”
“没事,早晚总是会知道的。”淡淡一句。她知道那时的qíng景,乐正礼虽不敢当面阻拦,事后总会想一些方法以期让她免责的。
只是结果往往不尽人意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此前师徒qíng分大白天下,不过当时她一身男装,又没在公众场合开口说话,别人忙着感叹玉陵君折兰公子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徒弟,倒也不知她原是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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