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兰勾玉杏向晚
她并不知道他身已中毒的事。
“传闻若是虚的,岂不白遭这场罪?”
折兰勾玉笑,眼角瞥过向晚指上缠绕的白发,淡淡一句:“总得一试。”
“试也不一定非得你来试。”向晚看着那满头华发,心疼。
此前还曾说过乐正礼,如此贵族思想不可取,如今才明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自私近乎于一种本能。看着折兰勾玉现在的样子,她倒宁愿他能自爱兼自私一回。
放在她腰际的手一紧,折兰勾玉凑近,在她耳根处轻喃:“让你与别人血水相融,相濡以沫?”
原来忌讳这个!向晚失笑,他是不知这世上还有人工呼吸这一门学问。然而心qíng却随着他的话而大好,声音都不自觉得变得娇俏:“难道女人也不行么?”
折兰勾玉没有回答,只是环着她腰的手分明又收紧了些。
向晚浅浅的笑,心里也是欢喜的。她不在乎折兰勾玉的容颜有损,这样一来,在世人眼里,两人的距离倒是能拉近些。赤子之心,挚真感qíng面前,并没有谁配不上谁之说,但世俗禁锢,能拉近些彼此的距离,也不是一件坏事。
回到岸边天已大黑。
折兰勾玉命侍卫摒退了外人,备了马车,连夜回折兰府。入府也是如此,侍卫摒了一应闲杂人等,包括平 日里侍候折兰勾玉的,只余向晚陪他回房。
第二日又嘱了管家,此后数日,一应事务皆由管家禀报,在折兰勾玉卧房处理。
饶是老管家见惯场面,看到折兰勾玉回来的转变,不由也惊了色。不过他向来忠心耿耿,左右犹豫了半晌,还是遵折兰勾玉的命,不将这消息告知金陵的老爷与夫人。
老管家与那些同去极东海岛的侍卫一时都没人敢泄露,外人又见不到折兰勾玉,暂时白发与中毒之事都被瞒了下来。
向晚本以为这不过是折兰勾玉一时还未完全接受白发的事,几日之后,却发现事qíng并没这么简单。
他的身体不是太好。自从海岛回来后,一天一天的,憔悴气虚的神色不见好,反有加重趋势。莫前辈一天几次进折兰勾玉的房,每回进房,都将她赶出房,她本以为是折兰勾玉请莫前辈妙手回chūn,让他的一头华发恢复当初风采。她虽不介意,不过若是他在意,她自然也乐见其成。可是几天过去,看qíng形竟然不是。
折兰勾玉不想向晚担心,嘱了莫前辈隐瞒他的qíng况。只是莫前辈与向晚早几年培养下的深厚感qíng,向晚只一问,莫前辈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莫前辈说,当时折兰勾玉用功护体,反让月见半魂的毒xing渗入更深。他那时满心是不能废武功,后来唤了侍卫相助,终是保得一身好武艺,月见半魂的毒xing却深入血脉,日子一久,渐渐显露出来。
“那怎么办?”向晚惊问。
莫前辈摇头,叹道:“月见半魂被称为仙糙,偶见传闻记载。这个,老朽也不好说了。”
“用老办法,可行否?”理论上,应该可行的吧,向晚想。
“药与毒,讲究一个相生相克,他本已中月见半魂的毒,你再喂他月见半魂,岂不是让他死得更快?”关心则乱。莫前辈又摇了摇头,向晚此前可不是这么不冷静的。
向晚沉默,稍顷深深一鞠躬:“还请莫前辈助师父过此关。”
“哎,丫头,你这是gān嘛?”莫前辈赶紧扶了向晚起身,笑道,“这娃是老朽至jiāo最中意的徒弟,老朽若见死不救,只怕余年也别想过好日子了。”
向晚心里一松,脸上也有了些笑容,轻道一声:“谢谢前辈。”
莫前辈点点头,转身往折兰勾玉房里看了眼,感慨道:“终归还是你让人心疼些。那时候,你可没少受苦,小小年纪,小小的身子,老朽真担心你那时撑不过。”
说起这一段经历,莫前辈不得不感概。最初碍于面子,逢折兰勾玉双手捧上他最爱之物亲来请他,又跪足了一夜,他也不好推辞。待见了向晚,并不看好她。一个沉默而倔qiáng的小孩子,一径任xing着,忽视种种危险,没完没了的求他替她圆容。时间久了,见她如此坚持,不惜种种自nüè让他答应,他便也答应了。答应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勉qiáng。她头上的疤长而深,若真要恢复得无任何痕迹留下,那么接下来她所要受的苦,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他以为她会中途放弃,哭着求他不要再继续。
结果却是没有。
他被称为“怪医”,妙手回chūn,医术一绝,为人怪,其实治疗的方法更怪。自然天底下没有多少人能得他救助,在这些人中,又有不少半路放弃,概是因为受不了他行医方法的怪异。这种怪异,皆以常人不能忍受的苦痛为代价。
两年多的时间,他看着她默默承受,从不喊痛喊苦,只是无数次的咬破唇,无数次的晕厥,甚至都没有流泪。不知不觉中,连他都对她甚是佩服,她又是个有礼又成熟的孩子,不久之后,就颇得他心,直至最后圆满下山,他才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不少好宝贝都让她在无意中讨了去。
第四章
莫前辈离去后,向晚返身入内。
“醒了?”
折兰勾玉坐于chuáng上,看着她笑:“我一直醒着。”
这下轮到向晚讪讪笑了。他刚才只不过脸色很不好,又咳了好一阵,于是扶他回chuáng上休息,又请了莫前辈来,这之中,他并不曾睡觉,或晕迷。
“都知道了?”
向晚点头,看他斜倚在chuáng上,蓦然冲着她笑得风qíng万种,“怎么办?还未大婚,夫婿先成病秧子了。”
向晚心里一沉,这话说中了她的心事。
她知道他说的大婚,定然不会是与陆羽雪的婚事。若她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她肯定会欣喜的说一句“又有何妨”,不过是担一个门不当户不对,以及亦真亦假的师徒大不伦罪名。可是她现在在乎的,是那一句“七世命丧婚嫁”!
她本不觉得谁亏欠谁多一些,就以前世来说,爱与不爱,其实也不重要了。只不过自知道自己七世命格如此,便蓦地心怀愧疚。那七世与她极细一道姻缘红线牵的男子,或许只是因为遇上了她,才会担上“克妻”或“鳏寡”的名。
“现在这样,就很好。”能日日陪在他身边,没个名份其实也无所谓。
这一次她突然昏睡月余不醒,若不是折兰勾玉找到月见半魂,只怕还会如此下去。究其原因,她不得不将此与前七世的命格联系在一起。几次恢复记忆,都与她跟折兰勾玉的感qíng有关。每回他亲她的眼睛,每回他们的感qíng更深一层,便会有一些意外状况发生。而这一次之所以这么严重,是不是她做了前七世没做成的事,破了qíng戒的关系?
除此之外,她无处找答案。
但若是这样,大婚不是更与前七世命格相冲?难道这一世的修行,还和前七世一样?
领证身亡、礼成bào毙,她真害怕历史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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