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阿念》完结
阿念在山间走着,直到第一片雪落在他的鼻尖,才感到天色有变。他停下脚步,仰面看天,只见不知何时已是漫天碎雪。天地间飞满了这碎碎的雪花,被北风卷起,在空中不住翻滚。
真美啊……
阿念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正待往前走,发现脚下泥土被化开的雪沾湿,变得泥泞湿滑。阿念心知再往下走会有危险,虽然可惜,但也只能回身往下山的路走。
阿念回到武馆时,已然接近傍晚。甫一踏入馆内,便见那些弟子在雪中扎马步,落了一头的雪了。阿念轻轻从他们身边走过,只听身后廖冕大喊一声:“神仙弟弟!”
阿念回头看去,廖冕热心道:“我已叫人给你送了暖炉了,就在屋里头,你自己去看看。”
阿念笑道:“多谢廖大哥了,放在外屋罢,你们吃饭的时候点上,省得兄弟们嫌屋里冻得慌。”
廖冕本是带来给阿念自己用的,见他这么说,虽有些失望但也不便再追着说,只说好罢。阿念看了一圈,觉得肩上怪沉的,便将箩筐放到地上,问:“林大哥呢?怎么只有你们?”
陆子昂闻声从屋里出来,见到了阿念面露惊讶之色,问:“只有你一个?严哥呢?”
阿念:“?”
陆子昂:“严哥怕你在山里出事,中午就去山里寻你了,你俩没见着面?”
阿念心说不好,道:“我去找他。”便转身往外跑。没跑上几步,后面习武场里的人都喊他停下,阿念闻声回头,众人纷纷劝说这时候再出去找,万一又与他错开了,便成了麻烦事了,林世严若是寻不到他,自然便会回来云云。
阿念迟疑,心知他们说的也对,但想到这落雪天林世严一个人在山中寻他,便如何也安不下心来。众人再三阻止,他便只好答应不去山里。又加了件外裳,自己去林世严回来必经的街口等他。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雪一直下个不停。天已完全黑了,周围小贩全收摊回去了,只留了阿念一个人立在黑漆漆的街口。乌云蔽月,除了从别人屋子里透出的隐隐烛光外,街上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阿念冻得腿都麻了,不住跺脚,将手捂在嘴边哈气取暖。
阿念一边等,一边感到胃隐隐作痛,才想起他晚饭都不曾来得及吃,便出来了。又想到林大哥恐怕也是腹中空空,不禁开始考虑等会儿回去煮点甚么夜宵。
正想着夜宵的事,阿念借着那点微弱的光隐约看到一个高大人影脚步匆匆迎面走过来,顿时面露喜色。
林世严的肩上和脑袋上落满了雪,面色铁青,杀气重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去陆家武馆踢馆的。却是在走到阿念几丈外时,他猛然看清立在那里的人是谁,脸上的铁青面色顿时褪去。林世严奔到阿念面前,伸手抓住他的双肩,急道:“你没事吧?”
阿念的肩被他抓得生疼,见他那模样不住觉得好笑,提醒道:“该是我问你罢……”
话没说完,就被林世严一把抱住。阿念被按在那冰冷的身躯上,呼吸一窒。然而林世严紧抱着他不放,阿念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没事。”他柔声道。
林世严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手,避开阿念目光道:“走。”
阿念:“怎么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
林世严并不回答他,沉默着往回去的方向走。阿念腿已冻僵,没走出几步,林世严细心地发现他跟不上,侧首看看他,便停下来,无言地半蹲下身子。
“不必背我,”阿念搓搓手,跺跺脚说,“只是冻僵了。”
林世严直起身子:“等了我多久?”
阿念:“从太阳落下直等到漆黑一片。回去吃面还是稀饭?”
林世严:“你想吃甚么就吃甚么。”
阿念:“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猪。”
林世严:“……”
阿念:“……”
林世严放慢脚步,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气氛异常尴尬。昨夜那事终究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林大哥……”
走了一会儿,阿念轻声道。
“唔。”林世严闷声回答。
阿念:“昨晚的事……你别放心上。我也不放心上,就当甚么也没发生过,可好?”
林世严:“……唔。”
阿念:“我做梦了,我以为你是阿常哥。然后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起来,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感觉自己要哽咽了,便不再说。林世严静静地听着,伸手抓住阿念的手,握在手里。
他们便这样手执着手,一起回到了武馆。
第84章
阿念在伙房煮面,林世严便立在一边,将两个碗并排放好,各撒上一点葱花和盐花,又额外给阿念加了一些虾皮。动作熟稔自然,已是做过好几回了。
有道是大丈夫不下伙房,却是这里除了那八十岁的耳聋的阿婆,就没别的女人了。阿婆不仅耳聋,眼也看不清,他们只敢叫她做做择菜这种毫无危险性的事,煮饭仍旧是阿念的活。
一开始倒是四个人轮着煮饭。然而,阿念吃过几次陆家兄弟的饭,每次吃完都胃疼,之后便再也不敢劳烦他们了。
林世严来南京前从未踏入过伙房一步,如今照顾阿念手拿不了重物,便常来伙房帮他的忙,倒也有些手熟了。
阿念呆呆立在灶前,看着面条在水里翻滚。林世严拿着把扇子,蹲在地上扇火。
阿念看了一会儿面条,又低头看看林世严,问:“林大哥,你多大了?”
林世严:“记不清了。”
阿念:“老大不小了,不打算成亲吗?对街卖梳子的小芹姑娘总是在看你呐。你像个木头似的总不理她。我总不能给你烧一辈子的饭……”说到这里觉得鼻子有点痒,阿念微微张开嘴来。
林世严看着跳跃的火,闷声道:“我喜欢的是你。”
阿念被热气一熏,忽然转过身啊啾打了个喷嚏,狼狈地摸出手巾擦了擦鼻子,才问:“林大哥,你刚才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