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
柴俊卿低低一叹,在她脸上轻轻一贴:“我没有怪你,不过我的述职时间快到了,跟不跟我一起走,你能尽快考虑吗?”
余浅予笑着点头答应考虑,柴俊卿不由很是欢喜,两人腻了半晌才分手,所以柴俊卿来晚了。
因为余浅予首次首肯尽快考虑,柴俊卿人逢喜事jīng神慡,和骆羽杉的谈话也妙语如珠很讨人喜欢,骆羽杉不由暗暗点头,余浅予那样的名媛,嫁个这样新cháo、潇洒的夫婿,也算是天作之合,由对余浅予的愧疚和祝福,转为对柴俊卿的热qíng接待,一行人聊得很开心。
待柴家人等告辞后,骆羽杉才帮岳清做了检查,到萱寿堂去看了奶奶,陪着奶奶用了晚饭,正在喝茶,骆世璋回来了。
骆羽杉留下来其实也是为了等父亲。
美国白银法案的公布,国内首当其冲的是金融、银行界不假,但是,白银的外流,必定会带来一系列经济恐慌。通货收缩,银行信贷喊少,必然会造成各类工厂的大面积倒闭。而工厂倒闭,又会带来农产品价格的进一步下跌,农村经济萎缩,农民更加穷困不堪。
听骆羽杉说到这些,骆世璋皱了皱眉头:“是,今天工商业联合会已经呈jiāo报告给政府,要求政府尽快出台对策。否则社会上会很快出现挤兑、提款、抢购、投机的白银风cháo,到时金融会混乱一片,无法收拾。”
“政府方面的态度如何?”骆羽杉问道。
“政府方面也认为白银源源外流,国际收支大为不利,国民经济会因之萎缩,如不采取措施,国内存银必有外流罄尽之虞。所以即将公布,从月底起征收白银出口税和课平衡税,规定银本位币和厂条出口,征税百分之七点七五,银元宝、大条银及其他银类,征税百分之十,如国外银价与国内汇兑的比价出现差额,再征收平衡税。”
这些税费的征收,就是为了使白银出口因为征税而无利可图,达到减少或禁止出口的目的。骆羽杉自然明白,也觉得政府的对策颇是及时。
“但是银价上涨,也带动了汇率的上扬,对国内的出口贸易极为不利。经济部现在正在与国内各银行商议,准备设立外汇平市委员会来管理外汇。专门用来平衡汇率,汇价高时,出售外汇平衡市场;汇率低时,就买进外汇,以此来控制平衡。”骆世璋接着说道,对于政府最近对国外一系列经济反应的回馈,他还算是满意的,间接地对那个曾经qiáng取豪夺的女婿也有了更多好感。
“父亲认为这些措施足够吗?”骆羽杉觉得不敢乐观,毕竟国内各种势力混杂,想统筹管理很是不容易。
骆世璋摇摇头:“目前来看,暂时也算反应不慢。不过,你要提醒少轩他们,征收出口税后要注意白银走私,特别是租界和日本人控制的地区。美国的白银法案实际上冲击的是国内的银本位制,将动摇我国的货币基础,必要时候,政府不应单独维持银本位制度,应该进行币制改革,这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骆世璋眼光老辣,所说令骆羽杉沉思点头。
过了一会儿,骆羽杉出声问道:“那骆家的生意,父亲可有做妥善安排?”
骆世璋一笑:“你不必担心。骆家生意是民族工商业的一个组成部分,一定与国家、民族同兴共荣。而且,最近父亲在研究政府的农业政策,一批留学美国、德国的留学生,自发参与凌州郊县的乡村教育实验,他们大都是一流的教育家和热心关心农村发展的农学专家。政府颁布《植棉制糖牧羊奖励条例》后,设立了中央农业试验场,实验推广良种、化肥等新技术,父亲觉得农商总长张搴提出的‘棉铁救国’不错,所以也想出把力。”
“父亲对农业也有兴趣?”骆羽杉笑看着骆世璋,想不到父亲这两年来思想变化倒是紧跟形势呢。
“欧战刚刚结束,各国丝量大减,农商部提出争取世界市场,所以商会先后在无锡、丹阳等地设立蚕系试验场,已经初见规模;茶叶的需求量最近也在上升,经过改良茶种、改善品质,提高产量,也可以增qiáng外销竟争力。最近和父亲一起的聂家、吴家等,发起成立了植棉改良社,倡导引进印度、埃及的优良品种,各纱厂也纷纷参与设立‘植棉改良委员会’,你说父亲是不是也不该落后啊?”
骆羽杉笑着点头:“父亲想怎么做?”
骆世璋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已经与南方大学合作,与南地著名虽商沈联芳联合,出资购苗选种,在芜湖一带倡导在系养蚕,并聘请美国棉花专家顾克博士为指导,在凌州城南设立试验场,过不了多久,父亲也是农商业一员了。”
骆羽杉放下心来,父亲不仅没有受到白银政策的冲击,反而有了更大的gān劲。想来,国内的工商业界人士对自己的国家应该都是这样寄予厚望的吧。又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骆羽杉方告辞回大帅府。
亚玉在房里等着她,见骆羽杉回来,急忙准备热水,等骆羽杉洗完澡,忙帮她把外衫披上,顺手接过骆羽杉手里的发梳,轻轻帮她梳理着长发。
谭少轩还没有回来,亚玉对这两人相处的一行一动全部看在眼里,昨晚好像两个人又闹不偷快了,不由心里替他们着急。看了看骆羽杉轻声道:“四小姐,我觉得昨晚上姑爷的话,还有今天让邢秘书他们跟着,是好意。”
骆羽杉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好意?有那样的好意?再说,安排邢秘书他们,也不和自己打个招呼,真是改不了的霸道!嫁了给他,难不成我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亚玉见骆羽杉这样倔qiáng,不由轻声再劝:“我的四小姐,您和姑爷好不容易才解开心结,我看姑爷对您没什么不好的心思,分明是疼到心里去的,四小姐,您就服下软,主动和姑爷说句软话,还怕姑爷不什么都随了您的心意?”
从嫁进大帅府,我还不是什么都随他?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骆羽杉心里有些烦闷,谭老二这霸道的xing子着实讨厌,自己还要迁就他到什么时候?为什么就一定是自己迁就他?人家赵其玉有什么错,好心好意送自己回来,他那种不屑的口气伤人?
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问道:“今天家里有没有什么事?”
亚玉看了看她的脸色,低声道:“其他没什么事,就是大英公使馆的那位威廉姆先生打电话来,大小姐听的电话,让我告诉您一声,说他明天想来拜访四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威廉姆要来拜访?骆羽杉微微一顿:“有没有说什么事?”
亚玉走到角几旁的电话边拿过一张纸条:“大小姐应该全部记在这里了。”
骆羽杉接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的公事,自己见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梳好头发,骆羽杉起身:“你也早点休息吧,我睡了。”
亚玉见她着实有些困倦,再说也知道她的脾气,所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答应着,关了门窗走出去。
坐在妆台前,骆羽杉思绪有些乱,身体有些累,人却觉得毫无睡意。于是索xing拿了本书,窝到chuáng上,靠在chuáng头盖了被子,打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