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
抬头看看天色,谭少轩笑着问道“还骑吗?你一定饿了吧?带你去个好地方,不过要自力更生哦。”说完,便推了骆羽杉去换衣服。
等骆羽杉从贵宾室出来,一辆军车已经等在门口。谭少轩拉开车门,让了她进去,自己接着上去,对前面的司机说了句:“去刘家岛。”
司机答应一声,车子便出了马场,接着出城从环城路直奔东南。
刘家岛是位于凌州城外海边的一座小岛,距市区约两公里,面临水云连天的东海,背接湛蓝的凌州湾,素有“东隅屏藩”、海上桃源之称。岛的东面碧海万顷,烟波浩森,西面与凌州城隔海相望。岛上植被茂密,郁郁葱葱,曾是凌州一景,但从南方军政府的海军在此安营扎寨后,便成了军事禁区。
车子很快便到了码头,一只轮船等在那里。司机将汽车直接开上去,轮船一声鸣笛,缓缓离岸,向着不远处的小岛开去。
傍晚的海风带着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海水碧蓝,翻卷着làng花,摇下车窗,谭少轩看着海风拂起骆羽杉的长发不由想起百年修得同船渡的俗语,唇角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车子到了地面从军车上下的通道直接开上去。
“这里曾是中国近代海军北洋水师的南方基地之一,北洋海军曾在岛上设了电报局、水师学堂、海军提督署等。车子开过一些建筑,谭少轩轻声对骆羽杉说道。骆羽杉听说过却没有来过,清朝末年那些惨烈的海战,想不到在这里还留着深深的痕迹,不由无声地细看了几眼。
车子行过环岛路,拐弯进了一个大院,门口的兵士急忙立正敬礼。谭少轩点点头,车子便直直开了进去。
几位戎装的军官带着一些侍卫,站在院子里。车子停下,谭少轩淡笑着走下来,举手和几人相对行礼,当先的军官两鬓斑白,双目炯炯看着谭少轩道:“想不到少帅今天过来,我们的训练已经快结束了,少帅还有什么指示?”
谭少轩淡淡一笑,:“在下是晚辈,有程司令官坐镇,我有什么可指手画脚的?今天过来,不过是因为上次在下完婚,程司令官带了舰队到海上演练,没有敬杯水酒。今日特地带了内子来与程司令官喝酒,程司令赏光否?”
程锐光转眼看了看面带淡笑的骆羽杉,哈哈一笑,:“少帅和少夫人这般看得起我,老程哪里会不识抬奉?不过没有好酒我可不算,哈哈哈!”
夏汗声笑着敬礼,举起手里的酒瓶:“程司令官,您最爱的黑色威士忌!”
程锐光笑着点点头:“好,请少帅和少夫人请稍后,我去安排一下,马上回来。今晚不醉不休!谭少轩笑笑:“您请便,我们在沙滩转转,淘点小菜儿。今晚不走了,程司令我们慢慢喝!”
几人敬礼离去谭少轩拉了骆羽杉慢慢向着海边走去。
那里是清末的海军提督署”谭少轩指着一座砖木举架结构的建筑说道。骆羽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古扑典雅,雕梁画栋的中式结构中带着西式风格的建筑,屋宇高阔稳重。
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曾在此巡阅大清海军并检阅舰队cao演。那里是龙王庙,谭少轩指指旁边刻着“柔远安迩”和治军爱民的两块碑:“旧时,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一龙王生日这天,岛里岛外的渔民纷纷来进香跪拜祈求龙王保佑平安。甲午海战前,凡过往船只要在岛上停靠,也皆来此拈香祈福清廷海军也信奉龙王,香火颇盛。”
转头看着骆羽杉有些好奇、有些徇问的眼神,谭少轩笑了笑现在?你猜猜看。程司令官是清廷派到英国格林尼治皇家海军学院的第二批海军将领,曾是北洋海军著名统帅、甲午战后筹办海军大臣、中国最大的巡洋舰海析“号管带萨镇冰的高足。你说他会不会祭祀龙王?”
两人走到了海边,落日如一个火珠将余晖洒照海上,浮光跃金,海水翻卷着làng花前làng拉着后làng,后làng推着前làng,云吞làng,làng拍云,海天一色。旁边有几艘军舰慢慢驶过。
二人缓缓向北走去,走上一处突出的山嘴,视野顿时开阔,谭少轩道“明清时这里曾设了望哨。杉儿你看,这里生长着一种贝糙”,谭少轩随手指指身旁繁茂旺盛、与人高剁目近植物,“所以这里被叫作贝糙嘴。当年倭寇来杞,便是白天藏匿其中,趁夜晚骚扰岛上。守岛官兵借助风势火烧贝糙,倭寇láng奔豕突,跳入海中淹死大部,其余俘虏。后来长时间不敢登陆来犯。”
贝糙还是一种耐涝植物,古时岛上居民用贝糙建屋顶,冬暖直凉,不易腐烂,经久耐用。骆羽杉随手折了棵贝糙拿在手上说道。谭少轩兴味地看了她一眼杉儿怎么知道”骆羽杉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大海“四少那房子的屋顶不是吗”听说是有名的建筑师推荐的呢。谭少轩笑着点头,杉儿还真是个有心人。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地势慢慢高起来,谭少轩拉了骆羽杉的手登上了一处山崖。
这里背依青山,面临大海,山上苍松翠柏,山下悬崖绝壁,每当大风来临,惊涛拍岸,似雷霆万钧,松涛呼啸,如万马奔腾,松涛与海涛融为一休,慑人魂魄,所以名为听涛崖,。”谭少轩一边手臂用力,将骆羽杉揽进怀里,一边在她耳旁低低说道。骆羽杉挣了两挣,谭少轩没有松手,见下面山崖陡峭险峻,骆羽杉心里跳了几下便也安静了下来。谭少轩微微俯首看了她一眼,手臂缠上了她的腰肢,感觉着指掌下的柔软滑腻,扬唇淡笑。
这边海水深邃,蓝中透黑,经常有巨làng翻滚,古人认为这是龙王的潜居之处。谭少轩将下颌放在佳人发间,沉声说道,当年的刘家岛保卫战便发生在此地。
隔着薄薄的衣衫,骆羽杉感觉到他胸前的起伏,和低低叹息,听他慢慢诉说当年。眼前仿佛出现了火光闪闪,pào声隆隆,水中爆炸形成冲天水柱、烟雾此起彼伏的几十多年前那场惊涛骇làng,那场悲壮惨烈的战争。
“甲午海战后三年,海天,、‘海容,等战舰先后从德意志归来,组成了清廷的海军主力。此时正是列qiáng瓜分中国之际,海军势单力弱,不足猖卫家国。沿海港。,也被列qiáng所占,海军几无容身之地。说起那段还不算历史的历史谭少轩的声音益发地低沉看了骆羽杉一眼,轻轻把她chuī到脸上的长发拨到耳后拉了骆羽杉的手走下悬崖。
“光绪二十六年,俄军占领大沽,两艘军舰被拆解,其他的被列qiáng当作彩头瓜分只剩了萨镇冰所带的,海容,号,被迫按照联军司令部的命令,撤离战场,在联军军舰的锚地下绽,表面上是,严守中立,其实就是扣留,母rǔ子愤、国rǔ民亡,事后还有人要求将军舰退还英德等制造国,以不中国再无经略海防之意!谭少轩的声音里多了悲愤和暗哑,目光看着huáng昏的大海,久久才回过头来。骆羽杉很是意外和惊讶地直直看着他沉萧的脸。这样一个金窝银窝里堆出来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鲜明qiáng烈的家国观念,实在超出了她对他的想象谭少轩长长舒了口气“其实海军和未来的空军有相似之处,需要qiáng盛的国家作为后盾。军舰的日常消耗、定期修理维护、正常的驯琼,都是钱,皱起的浓眉,带着超出他年龄的感叹,令骆羽杉为之深深震撼。她能感觉的到,谭少轩对国家qiáng盛的渴盼,对民族qiáng烈的热爱。没有出声,但骆羽杉看过来的目光已经少了冷漠和隔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