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耐相公狂野
长久的静默,久到隐约听到好几次打更声。竟是不知不觉坐了一晚,他回神,目光恰恰落在腰间的平安符上,刺眼的红,刺眼的平安二字,同她一样,遥不可及。
伸手,他终是慢慢将那只平安符从腰间摘除,那样缓慢的动作,分明,不想。可是,不得不。
许久后,男子略有些踉跄的起身,拖着几近麻痹的身子脱靴上了chuáng,而后将自己由头到脚,密不透风的包裹在棉毯下,渐进蜷缩成了一团,宛若只靠自己取暖的shòu。
说好,不爱。说好,要等别人来爱。
宁止,倘若还想活个三年五载,倘若还想的话,那就止住吧……
无心,则无yù,
无yù,则无伤,
无伤,则不倒。
“咚……”
一声轻微的响动,一直被男子攥在手里的平安符,从棉毯一处滑出,径直落在了chuáng下冰凉的地板上。微酸的光影下,那抹小小的红色一瞬的暗淡,无力的翻滚几下后,一动也不动了。
他放手,判定此qíng不再。不属于自己的,再怎样,也抓不住分毫。
卯时,日月jiāo接,天色渐亮,隐隐又带着夜的昏huáng。万物犹沉醉在晨雾里尚未醒来,微湿的雾气的滑过糙木花叶,最后在花叶间凝聚成滚圆的露珠,晶莹剔透。
昏迷了一夜,chuáng上的人幽然转醒,手指微动,她吃力的睁开了酸涩不堪的双眼,无意识的看着营帐的顶端,神志尚不是很清楚。半晌过后,入眼的事物才开始转为清晰,由最初的重影模糊,渐渐融合成了真实的一体。
凤起……
你想做什么?
尊主,还是教主?
分明记得多年前,给她包扎伤口的少年轻且坚定道:“若是可能,gān脆我代你做尊主好了。”
那时候,她以为他在关心她,不忍心看她受那永无休止的苦难和折磨。
却原来,他是话中有话,昨日更是用行动来证明给她看了。
凤起,只消一想到这两个字,胸口便是一阵憋闷,他背叛了她……
咬牙,眼泪就在眼里,她没有哭。
云七夜,你了解他吗?十二年来,一直将表qíng掩在面具下,少言寡语的凤起,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你了解吗?
闭眼,她qiáng迫自己将那股酸涩bī回眼里,然后若无其事的睁眼。昨晚的痛和血,全然在脑海深处晃dàng,她心有余悸伸手抚上腹部,幸而肚子已经不疼,但是嗓子眼里gān的狠。抿了抿gān涩的唇瓣,嘴里依稀有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不仅如此,她的脖颈上,枕旁全然是凝固了的黑红。
躺了好半晌,她起身将染上血迹的枕巾chuáng单全部撤离,而后漱口洗漱,企图将周身那股血腥气冲刷gān净。可是和那人产生出的污点,倾四海之水,也洗不gān净了。似乎,不应该说是那人,而是他们。
宁止,凤起。
洗漱的双手一瞬的停滞,女子抬眼,正看见自己映在铜镜里的脸,何其的疲倦。怔愣了半晌,她旋即又低头洗漱脖颈间的血,看着那盆渐进被染红的清水,终是不由苦笑出声,不过一日,接连两重打击,上天真是看得起她,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往后,还要如何坦然的面对彼此?最糟糕的,她和宁止还得天天见面。
早饭的时候,意料之内,他没有和她一起用餐的打算,各在各账。方才在cao练场,两人更是有意无意的隔了老远,连问候的套话都不曾说一句。
帐内,云七夜漫不经心的吃着饭菜,习惯是件可怕的事qíng,这几日三餐她一直和宁止一起。今日猛的一个人了,反倒有股怪异之感。想着,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终是将筷子放下。
“小云兄弟,你没和咱家殿下一起散步去啊?”方出账,迎面便碰见了笑眯眯的姚都尉。
冲男人一笑,云七夜摇头,淡淡道:“往后不去了。”
“不去了?”挑眉,姚都尉的脑子里第一刻想到的不是自己有机会了,而是为什么小云兄弟不和殿下去散步了,好像今早两人也没在一起吃饭。想着,他忍不住关心道:“殿下不是说要日日和你散步么?小云,是不是你们闹别扭了?”
抿唇,云七夜顿了顿才道,“没有。”
丝毫不怀疑他的小云兄弟,姚都尉挠了挠头,慢慢羞红了脸,“反正我也没事,要不然我陪你去散步吧?”
在军营里,迟早会碰见视察将兵的宁止,她还没想好怎样面对他。与其尴尬万千,倒不如去营房外面散步,权当是放松心qíng。思及此,云七夜冲姚都尉点头,“好。”
出了营房往北而去,走不了多远便能看见后山,天色尚早,山间的空气颇为清新,隐隐带着泥土的香气。凉风chuī过,石道两旁不知名的野花摇曳生姿,深深地扎根在泥土里,蔓延了好长的一道路。
缓步走着,云七夜时不时转头向后望去,隐隐觉得有人跟着她和姚都尉。可是待到她转头望去,非但没人,连气息也听不到。眉头微敛,她自嘲,昨日的变故太过悲怜,以至于她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缓步走着,她不期然想起多年前,男人早就告诉过她,一旦入了沧澜,那便是世人眼里的妖魔鬼怪,不容于世。与其自身,若想有所成就,长生不老,那就断qíng绝义,不问qíng,不动心。
果然,尽数应验。想着,她不由讪笑,何况她还是沧澜的尊主,已然是妖魔中的妖魔,鬼怪中的鬼怪。这样的她,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莫怪宁止的疏离。任何人,只消听见这个名号,没有不变脸色的。犹记得曾经竟有男人被她的名号吓的当场湿了裤裆,而那时,她不过才是个六岁大点的孩子。
“妖……妖怪!该下地狱的恶魔!”
时隔数年,那男人惊恐的神态和嘴里的话,她想忘记都难。也是从那一刻,她才知,原来世人竟是如此恐惧沧澜教。而她,则是他们眼里的妖怪,该下地狱的恶魔。
“小云兄弟。”蓦地一声呼唤,将女子的思绪拉了回来,但见姚都尉冲她笑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山顶的尽处,不远处便是崖壁,居高临下,隐隐能看见苍流的军营。qiáng迫自己将心下的qíng绪压下,云七夜面色轻松,回笑道,“姚大哥但说无妨,若小弟知道,定是知无不言。”
憨厚的笑,姚都尉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小云你成亲了没有?”
微微一愣,不曾想姚都尉竟会问这样的问题,云七夜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是告诉姚都尉她非但成亲了,而且夫家还是苍流的九殿下宁止,他会作何感想?看着男人期盼的眼神,她顺着道:“尚未成亲。”
闻言欢喜至极,姚都尉忙不迭又问,“那可有心仪的姑娘?”
不知道男人问这些作何,她旋即摇头,“不曾。”
“嘿嘿,正好!”兴奋的拍了拍云七夜的肩,姚都尉凑近女子,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老早就觉得和小云兄弟你投缘了,还一直想和你结拜来着。这个我还有一个妹妹,待在闺中,还没许配人家呢……”说着,姚都尉忍不住瞄了一眼云七夜的脸色,没什么大的反应,“这个,其实我家妹子你也见过,就是厨房里洗白菜的阿妞,怎样,有印象吧?那丫头生的水灵吧?嘿,最重要的她心底善良,勤俭持家。这个,小云兄弟,我觉得你这人真是不错,生的漂亮又面善,我想了很久,我想把我家妹子许配给你做妻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