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静默,四周漫溢着浓浓的杀气,让跟进来的六幺和宋宝林不禁寒颤,让屏风后昏厥的某人不禁蜷身。两两对视,眼中既不是露骨的qíng意,又不是脉脉的温qíng,而是毫不退却的坚定和浓到难以化开的敌意。不知过了多久,这两位突然同时偏头,一个朝东一个向西,“哼!”同时出声。
“哈~”六幺和宋宝林互看一眼,憋在喉间的那口气总算吐了出来。
奉茶的小兵还算机灵,趁着两龙相斗的中场休息,以惊人的速度将一切料理妥当。随后匆匆鞠了一躬,逃命似的冲出寒流满溢的大帐。
红色的那“龙”端起瓷杯,优雅地chuī了chuī热气,嘴角勾起邪笑,媚目厉厉一瞥:“定侯真是好深的心机。”
咯噔,六幺心跳暂停,哀戚地看向自家主人:主子啊,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儿,您的尊口可别那么厉。这位……他偷睃了上座一眼,不禁咽了口口水:而且这位和姓元的可不同,是个狠角儿啊。
不幸的是,六幺这番忐忑没能被他聪明绝顶的主人知晓,那条红“龙”呷了口茶,继续毒舌:“先是假意联手,骗~文涂大开阵门。”一个“骗”字让宋宝林的浓眉不满地一颤,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少主:面色淡淡,没有任何表qíng。“而后冲入主阵,抢~走了伏波将军的战功。”小宋再细瞧,主子依旧是万年冰山脸,只是目光却柔柔停留在屏风那边,“最后~”邪媚的眼眸像冰锥一般刺向对座,“还趁乱,掳走了本殿的礼部郎中丰云卿!”这句话终于引起了白“龙”的注意,他凤目微瞪,湛然有神:“礼部郎中?”
忍不住了么?凌翼然嘴角缓缓勾起,吊胃口似的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转眸轻睨:“定侯还不知道么?”夜景阑龙睛冷厉,直cha而去,“繁城退敌就是她的巧谋,水淹梁军也是出自她的奇思。”夜景阑心跳一滞,唇边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云卿,心底默默低念这个名,“如此人才父王当然授以官衔,将卿卿封为四品郎中,总揽军礼事宜。”卿卿?夜景阑凉凉扫视,正遇凌翼然挑衅的目光,第二次无声的战争又开始了,看得其他人站坐皆不是,胆战又心惊。
半晌,凌翼然眸光流转,幽幽开口:“最重要的是,卿卿她已答应。”
一句话,让夜景阑拧起秀气的眉梢,拢起修长的手指:云卿……哼,凌翼然轻笑一声:“既知如此,定侯。”他扬起远山眉,势在必得地看向对手, “就将我朝的丰郎中还与本殿吧!”说着,便举步向内室走去。未及屏风,只见飘逸的白影已闪至身前。
“力尽而厥。”夜景阑背对着他,凤眸越过屏风,疼惜地看向榻上沉睡的佳人,轻轻开口,“她累了。”
凌翼然微怔,胸口微酸。片刻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终究是狠不下心。他跺回原处撩袍坐下,手指习惯xing地点了点桌案,轻声道:“本殿就在这里等着。”
“主子。”六幺急急开口,“回去等还不是一样,若大人昏睡不醒,那……”
凌翼然美目凉凉一扫,吓得六幺颔首噤声。“哼!”桃花目微眯,俊瞳一转,与那双冷然的凤眸直直对视,“一年尚且能等,更何况这一时半刻~”
……
话音犹在耳,这二人却已两看相厌地对坐了一夜。宋宝林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溜进主帐。不知是真的体力充沛,还是硬撑假装,座上的两位是眼明神清,器宇轩昂。反观座边的侍者……宋宝林同qíng地看了看站着直打瞌睡的六幺,这一夜怕是很难熬吧。唯一得以安寝的就是那位小姐了,他望向那架屏风心生疑惑:
得到两位天之骄子的青睐,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溺水的感觉,身体好似被qiáng拉而下,难以承受的沉重席卷而来。慢慢睁开眼,周围的一切还有些模糊,懵懵懂懂。抱着被子磨蹭枕头,一抹药香滑入鼻腔,像是一阵清风chuī开了山谷间的浓雾,神智渐渐清明。修远么?发丝散乱深陷在柔软的chuáng榻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嗯,是他,是他……“定侯还真是寡言呐~”压低了声音却掩饰不了轻滑的语调,允之,他怎么来了?躺在chuáng上,凝神静听。半晌,他还是没等来回应。暗笑,修远的风格啊。
“宋总兵~”
“宁侯殿下。”沉厚的男声。
“你说这算不算怠慢呢?嗯~”
“我家少主平日里就是如此,殿下莫要多想。”
“喔?”顿了一下,戏谑的语调再次扬起,“定侯啊,说话真的有那么难么?”
沉静,正当我以为这一问又将不了了之时,一个清泠如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累。”愣了片刻,方才回过味来,掩着被子嘴角越飞越高:不是难,而是累,修远真是,真是……允之是撩拨不成,反被噎住。“呵呵呵~”笑又不敢大声,憋得我快要内伤。半晌,揉了揉微酸的脸颊,唇角依然带笑,掀开被子刚要深吸一口气,却见两双晶亮的黑眸灼灼望来。呆住,一时忘了呼吸,只感到脸上像是烧了柴,越发滚烫。
大眼瞪细眼,大眼瞪凤眼,“嘭、嘭、嘭……”安静的只听见心跳。看不透允之眼中的亮采,猜不出修远眸间的粼粼,只是大致瞧出了他们眼中的笑意。半晌,他俩突然同时撤回凝视,同时偏头,齐齐对瞪,好似照镜子一般。
“哼!”同时出声。
终是忍不住,转身抱枕,发丝掩住面颊,趁机笑个彻底。
“六幺~”带笑的声音传来。
“殿下。”
“把衣服拿进去。”
“是。”
唉?衣服?擦了擦眼角,半坐起来,长发垂到榻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中衣,再看了看chuáng脚的血色外袍,猛地抬头,望向修远。他凤目流采,薄唇微扬,深深地回望。脸上再次燃起火烧云,垂下头打开六幺送进来的包袱。这是?纳闷地看向允之。
他凉凉地看了看chuáng脚,沉声道:“这是礼部郎中官袍,昨儿才送来的。”
拿起裹在衣服里的一个红色绳结,拨弄了下垂的珊瑚珠,迷惑地看向他:“这是?”
“与官袍的颜色、束冠的质地一样,不同的结缡代表不同的品级,四品为淡青色外袍、白玉束冠外加馨结一串。”
明了地点了点头,将衣服摊开,抬起头严肃地望向他俩,心中默念:回避。修远微微颔首,转身那轻柔的一笑,好似沁凉的chūn水。瞪了瞪毫无自觉的某人,他眼眉弯弯,邪肆地咧开嘴角。怒目相向,他不理。直到修远冷冷一瞥,他才挥袖转离。
匆匆穿上官袍,束起长发,将红色馨结挂在左肩胛的褡扣上,细细粘好假面和喉结,待一切收拾妥贴,这才走出屏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