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直到列位大臣的头上浮起了虚汗、憋的快不能呼吸,青王才低低开口:“翼然。”
宁侯眉梢微动,慢步走出:“儿臣在。”
“孤命你为此次北上助荆的监军。”此言一出,众臣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
“王上!”董容二相急急出声。
青王厉厉地望去,惊的二人手腕微颤,笏板轻轻抖动。
“二位卿家有意见?”凌准语调微扬,双目危险地眯起,幽幽看向两目流火的老三和老七,“亦或是,彻然和淮然对孤心怀不满?”
“臣不敢。”“儿臣不敢。”四人皆退,不再言语“此次入荆,必经前幽之地,翼然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对地貌人qíng更为熟悉。”凌准的尾音短暂,不容抗拒,“翼然,韩爱卿。”
“臣在。”
“儿臣在。”
“出兵助荆,不容有失。”青王声音微沉,“朝会后到御书房来,孤再与你们细细商议。”
“(儿)臣遵旨。”韩月杀偏过头,向九殿下微微颔首。凌翼然只是淡淡回礼,很是生疏。
“至于外使一职。”青王扫视座下,“不知那位卿家愿意成为孤的口舌,向荆王讨一口甜汤呢。”
列位大臣左顾右盼,踟蹰不前:谈判这活儿可不好gān,谈成了那是应该的,要是谈不成。回来受罚事小,要是在异国丢了脑袋那可就冤枉了。
“臣愿往。”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幸灾乐祸地看向出言者。
聿宁眉清目朗,清声说道:“臣愿为使,为韩将军和九殿下铺好前途。”
“好!”青王赞许地看向他,“孤赐聿爱卿宝车一辆,金笏一把,御林军千人护驾。爱卿可放心大胆地前往荆地,孤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主隆恩,臣遵旨。”
日上三竿,青穹殿外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并肩而行,小声讨论着刚才的朝议。
烈侯和荣侯一前一后跨出殿门,互视一眼,同时冷哼,转身朝相反的两个方向走去。
“七殿下。”容克洵迈着步子,向南边追去,“殿下慢点走,老夫跟不上了!”
凌彻然停下脚步,并不回头,整个散发出挥之不去的怒气。容克洵垂着笏板,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殿下应该高兴才是。”
凌彻然拧着眉,迷惑地看向他。容克洵微微一笑,目露jīng光:“今日朝会有两个惊喜。”右相伸出两个手指,“其一,董建林那个老匹夫不再装蒜,跳出来护主。老夫偷偷窥探了王上的神qíng,圣颜微异啊。”凌彻然跺步向前,容克洵跟在身侧,继续说道,“王上最恨暗中结党,殿下与老夫那是甥舅关系,满朝皆知。当日王上之所以保住董氏一派,那也是看在他尚未卷入夺嫡之争,想用他来制约老夫。可如今这个老匹夫竟然和三殿下走到了一起,哼,王上一定悔不当初。如此看来,董建林那个老匹夫是在自掘坟墓。”
凌彻然微微颔首:“那第二个惊喜呢?”
“殿下也应该明白,若论资历,监军一职三殿下是势在必得。”容克洵用白笏敲了敲掌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想必此时,三殿下一定气得想吐血啊。”凌彻然嘴角微扬,表qíng甚是惬意。“自从九殿下从幽国回来,王后和老夫就一直盯着他,没见有任何异动。再加上九殿下的母族只是一方富绅,朝中全无支持,在十几位殿下中算是最无害的一位。老夫几番揣摩,觉得王上是为了平衡两方势力,才将监军一职放给毫无利益牵扯的九殿下。这样算来,还是我们赚了。”
“可是。”凌彻然嘴角微沉,“不能随军,那又怎么拉拢韩将军呢。此人甚是刚直,他那个妹妹又不解风qíng,这下可难办了。”
“即便我们拉拢不成,也要确保韩月杀不为他人所用!”容克洵虚起老目,面露狠色,“殿下别忘了,蛟城韩氏多战鬼啊!”
凌彻然仰望蓝天,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
御书房里,青王端坐在桌案前,直直地望向墙上的地图:“聿爱卿啊,你说荆王要怎样回礼才能答谢孤这次的倾力相助呢?”他眼眸微转,瞥向站在最左边的户部尚书、此次出征的前使聿宁。
聿宁微微颔首,清声道:“臣以为,荆王唯有献出沛、蕲、锋三州方能显出诚意。”
“沛、蕲、锋?”青王略微诧异,与他同立的凌翼然和韩月杀也露出几分讶色。
“是。”聿宁走到神鲲地图前,拱了拱手,“谈判其实就是在双方的底线前进行妥协,臣窃以为荆王的底线应该在这一带。”他的手指沿着国界向荆国境内纵深了约一指之遥,“若超过了这个范围,荆王恐怕要另寻他助了。”
青王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这五州之中。”聿宁指了指最西土地,“桐州虽然有铁矿,贡州虽然多金,但都与雍国接壤,得之恐为隐患。臣以为不如留着让荆国留着这两个州作为我国与雍国的缓冲地带,不出三年此地必生事端,待这两国兵戎相见之时,王上可就占了先手,帮谁都是赢,助谁都有利。”
凌准不住颔首:“爱卿真是深谋远虑。”
“谢王上夸奖。”聿宁不骄不躁,指着另外三州说道,“这沛州是乐水和酹河的jiāo汇处,若取了此地,便可盘活前幽之地了。”
“盘活?”韩月杀低喃道。
“是,盘活。”聿宁指了指青国的东南四州,“韩将军莲、蓉、芒、苜四州虽然盛产谷粱,但是农业的命脉却一直掌握在雍国手中。昔日三家分幽,雍国可是占了先手。他们取得的西南四州均在酹河中游,而我国所取的东南四州皆在下游。若到了战时,雍王设法断了酹河,那粮仓也会变成蛮荒。如今若得了处于上游的沛州,不仅可以解莲、蓉、芒、苜四州之围,而且还能扼住雍国的咽喉。因为酹河的上游亦是乐水的上游,乐水可是雍国的水脉啊!”
“妙,妙。”青王抚掌大笑。
“至于蕲州和锋州,要这两地不为其他只为繁城。位于两州jiāo界处的繁城是前幽遗民心心念念的都城,是一个标志。荆王取了此地却没有善加治理,引得前幽遗民怨声载道。”
听闻此言,韩月杀暗暗握紧拳头,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
“若王上能着力恢复繁城旧貌,那便可赢的前幽子民的心。更何况,繁城是佛教圣地,在佛教徒心中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修缮繁城、广迎八方来客,王上的贤明必将遍传天下。乱世之中,得民心者可事半功倍。”
“好!”青王猛地站起,激动地闷咳,“爱卿啊,你有如此智谋,为何不早点出山助孤啊,害得孤苦等了五年。”
聿宁微微倾身:“昔时臣执著于一纸家训,空耗了数载时光。而后幸得佳友点醒,方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