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有劳了。”拱了拱手,向外看去。院子里青砖破裂,飞檐倾塌了,檐瓦也脱落了。再看过去,罩满了苔藓的花坛边立着几个破旧的紫泥花盆,里面乱蓬蓬地养了些杂糙。心头苦涩,走到老旧的木椅边坐下。再看去,只见山墙斑驳,门窗残破,北墙上长着一片青色的霉苔,无处不荒凉。
叹了口气,抬目望去。红木匾额虽已褪了漆色,但那四个大字依旧震人心魄:正气山河。
“这位是!”门外传来一个慡直的声音。
偏头看去,不由虚起眼睛:正是此人,正是雀儿目送的年轻军官。嘴角慢慢扬起:“在下丰云卿,受韩夫人所托特来送个口信。”
“原来是丰大人。”他走进来,抱拳行礼,“在下是右军参领,姓杨,名奉奇。”他扬眉一笑,“将军去取阳城了,晚些才能回来。不如先告诉在下,待将军回来了,杨某自当禀报。”
“杨参领。”站起身,拱了拱手,“只是韩夫人再三叮咛,此话只能说与将军听,所以……”尴尬地笑笑。
“啊,是在下唐突了。”他有礼地点了点头。
“参领。”一名小兵端着茶站在门外。
“嗯,快上茶。”杨奉武向我摊了摊手,同排而坐,“请。”
小兵低着头碎步上前,将杯子放在桌上,而后犹豫了一下,匆匆将茶盏换了个位置:“大人,请用茶。”
杨奉武拿起白瓷杯,喝了一大口,发出啧嘴声:“嗯,好茶。”
将这一系列小动作看在眼里,表面却装作不知。以袖掩盏,假意呷了口茶暗自吐在衣服上,而后暗自运气将水痕隐去。放下杯盏,对杨奉武微微一笑:“是好茶。”
他眉梢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啊,丰大人,在下这就去为请韩都尉,请稍坐片刻。”随后厉眼看向小兵,“陈大友在这里陪陪大人。”
“是。”
静坐在木椅上,直直地看着站在对面的陈大友。他低着头,时不时向我这里偷瞄一眼。勾起嘴角,绕过面前的这杯,端起杨奉武的那盏,慢慢靠近嘴唇。
“大人!”陈大友叫道。
“嗯?”假装诧异。
“大人拿错茶盏了。”陈大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那才是大人的。”
“喔。”故意拖长语调,心中有数了,换了个茶杯,冲他感激地一笑,“多谢了。”
“不,不用。”
拿着杯盏晃到窗前,背着他佯装喝茶,实际上将水全都倒在了窗下的花架里。大概是迷药吧,姓杨的应该舍不得我死,毕竟还有一句只能对将军说的“密语”啊。不如,将计就计。扶着窗棱,皱紧眉头,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
“大人?”陈大友面容虽急,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欣喜。
甩了甩头,翻了翻眼睛,向前摇晃了几步,扶着椅子身体慢慢滑落。
“大人?”耳边传来低呼,“大人?”脸上感到几下轻拍,“大人。”声音僵硬了几分,“大人!”腰上被狠踹一脚,闭着眼,不动声色。
脚步急急,渐渐走远。隔着衣服,仍能感觉到地面的寒凉。半晌,一串疾步声,约有三四人。
“哼。”应是杨奉武的声音,小腿被踢了踢,“只能说与将军听?”他的语气颇为不屑,“将军还有没有命听到都是问题!”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有yīn谋。屏住呼吸,继续听去。
“参领。”门外传来一个匆匆的脚步声,沙哑的男声。
“回来了,怎么说?”杨奉武语调急切。
“明王的大军已经到了长明县,估计天黑后不久就可到达。”
“好!”杨奉武一拍掌,“小毕你现在就上城楼等着,天黑后在女墙上挂三个灯笼。等到天黑,守兵就看不清城下了。到时候你就下令开门,将明王兵马放进来。”
明王,思索了片刻,朝中和明王有勾结的不就是七殿下凌彻然嘛!引láng入室,而后呢?应该不是夺繁都这么简单吧。
“是。”
“陈大友,陈二友。”杨奉武再次开口,“把他给我绑好了,拖到后院去。”
“是。”
整个人被翻了个个儿,手被紧紧地反绑在身后,腿也被牢牢缠紧。身体悬空,被人一头一脚地抬起来。出了门,向右转,直行,左拐。这,是去明心院的路。半晌,一丝芭蕉香掠过鼻尖。嗯,到了。
“妈的,终于到了。”两人粗鲁地喘气,呀的一声闷响。整个人被重重地放在地上,微痛。两人慢步走出,将门重新锁好。仍然一动不动,房间里隐隐地传来另一人的鼻息,很平稳,像是在熟睡。
“这小子可比大胡子轻多了。”
“可不是,一路都没停下来歇息。”
待两个人渐行渐远,我才慢慢睁开眼。只见布满蛛网的室内有些空dàng,墙角躺着一个人。背着身,手脚也皆被捆住。将双手挪到腰际,抽出销魂。只一剑,手上的粗绳便断裂开。转了转手腕,绑的可真紧。再一剑,身体完全自由。将那人翻转过来,定睛一看:“琦叔!”急急地帮他松开手脚,猛摇:“琦叔!琦叔!”
他眉头微皱,幽幽转醒:“呃……”低哼一声,眼睛慢慢睁开,甩了甩头,“你是何人!”忽地睁大眼睛。
“琦叔,是我啊,卿卿。”用女声说道。
“小姐?”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半晌又向后挪了挪,一脸戒备。
从怀里掏出玉牌jiāo给他:“琦叔,家里的jian细bào露了,我怕这里也出事,所以赶到前线来追哥哥,结果一来就碰到了杨奉武。”
“真的是小姐?”他仔仔细细地将我打量一番。
“嗯,我易容了。”偏过头,想了下,笑道,“琦叔可说过要把美髯剪下来送我的,可记得?”
“记得,记得。”韩琦激动地热泪盈眶,“是小姐,是小姐。”
“琦叔,我哥哥和九殿下究竟去哪儿了?杨奉武说他们去取阳城了,可是真的?”
他听了听外面,半晌,低声道:“少将军放出话是去取阳城,实际是夺上陵道去了。”
“上陵道?”迷惑地望着他。
“嗯。”琦叔揉了揉手关节,“上陵道是连接南北的关隘,拿下它就能保证以后粮糙的供给,是兵家必争之地。”
“那定有重兵把守了,取之不易啊。”摇了摇头。
“因此少将军制定了佯攻之策,守上陵道的王仲文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而他年近八旬的老母就住在阳城里。少将军让韩硕带人包围阳城,那王仲文定会分兵增援。”
“而后哥哥就趁机拿下守卫空虚的上陵道。”我qíng不自禁地拍了拍手,“妙啊,实在是妙。那,九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