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师》完结
白安安慌忙跑过来,急的快哭了:“怎么流这么多血,你……看了大夫没有?”
白如安冷哼一声:“怎么,这么快就不管你丈夫了?”
白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转过脸去不看我,道:“哥,王丞相把长宏带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白如安说:“他那种——”
我咳了一声,让他闭嘴,对安安笑道:“大概是他当初帮我们,惹怒了王恒。不过你放心,他是太医,就算是真的惹了,王恒也不能杀他,过两日我想想办法,一定把他给你好好的带回来,好不好?”
白安安看向我,眼中略有失神,忽又把脸转过去,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又让你费心了。”
说罢又轻声道:“伤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今天跟禹连比剑,那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划伤了几道子,不碍事的。你看我已经包扎过了——你延之哥哥皮最厚了,别担心,啊。”
白安安破涕为笑:“你又——活该!”
我对西京道:“夜已经深了,你替我把安安送回去吧。女孩子不早睡,是要变丑的。”
西京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你真的没事么?”
我喝他一声:“让你送你就送!”
云西京只得对白安安道:“刘夫人,请。”
白安安抿了嘴,低头向门外走去,她回过头来要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跟着云西京去了。
白如安叹气:“你看看,在她心里,就算是她丈夫生死未卜,都比不过你这一点流了血的伤。”
我扶着桌角站起来,对他道:“送我去大牢里看看吧。”
※
大理寺的大牢最深处,弥漫着发霉的气息,幽暗难名,一层层走下去,在这深夜里,只剩下火把发出的摇摇晃晃的光,在这牢狱里惨淡地照亮着罪犯凄惨的面容。
月光从狭隘的窗子里照了进来。
我们走到底,白如安扶着我坐下,点上那早已熄灭的火把。
我抬起头,看向那在尘埃之中带着枷锁的人,他亦抬头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刘太医,别来无恙。”
回忆
三日前
深夜洛阳,月正中天。
这洛阳种种,皆为当年因果。有时我懒得问,更是懒得说,想得多了,偶尔可以从那些伶仃的记忆里挑出来点东西,类似于什么说与琵琶红袖客,好将新事曲中传;什么都把发春闲懊恼,碧波深处一时抛,总之就是想不起来钟临让我背的东西。
可怜当年钟临费劲功夫教我四书五经,如今我忘却大半,竟只记得这些曲子。或许当年高楼上,我记得几许艳丽的衣袂罢了。
当年,当年到底是怎么样的?对于那十年之前的种种,那皇宫巍峨中纵马的我,那鲜衣怒马游京华的我,似乎都被一点一点啃噬尽了。
我现在想不起父亲的面容,只依稀记得安以山这个名字,记得他是洛阳名士,记得他逼我学习,记得他亲自交给钟临的戒尺,记得他罚我的时候不让我上厕所,记得他不让我把西京捡回来,但是我到底是怎么把西京捡回来的,自个儿都忘了。
等事情完结,我要是还活着,哪天有空,问问西京得了。
我一边想一边笑自己太矫情,半夜站这儿也就是吹吹冷风,想个屁啊。
正想着,云西京撩了帘子走过来,笑道:“你看谁来了。”
我当时还沉浸在回忆的矫情之中不能自拔,甚至还叫了他一声,说来来来,我给你唱个曲儿,平湖云锦碧莲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哈哈哈哈。
云西京笑话我:“唱得破什么玩意儿,让别人听见,笑话死你。”
我跟着他撩了帘子往楼里走,说:“那你给我说说,原来是咋个样的?”
他苦笑:“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看这是——”
我开始各种不讲理:“你不说,我自己回家翻书去,你说不说,说不说?”
云西京大概本想回避我记忆衰退这事儿,但是我不想回避,他只好给我说:“是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这是李白的。”
我一副受教的样子狂点头:“差不多,差不多。”
云西京想了想,说:“你那个平湖云锦我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
我继续丢人:“你没听过我给你唱嘛,你听啊,平湖云锦碧莲秋,啊啊啊啊啊,一曲菱歌满樽酒,暂消忧,人生安得长如旧,啊啊啊啊——哎,又忘了。”
我正唱着,里面一声粗犷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延之兄弟你接着唱!老头子我听着呢!”
那声音何其熟悉,我惊喜跑进屋子里去:“老毒王!”
广西离这里千里万里的路,他年纪这么大了,竟一步一步走来这里看我么!故人相逢,总是惊喜,奈何汉人的矫情,广西深山里的汉子不懂,此刻豪放道:“来来来,喝酒!再不来跟你喝两口,过两天你就死了!”
好直接的人……
心好痛……
他让我接着唱,我还就真的接着唱,问春工,啊啊啊,流水桃花飏晓风,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环清影到湘东……忘词了,直接啊啊啊带过,谁知道唱到最后,竟然只剩啊啊啊。
真是奇怪,明明那些文字早就在脑海里丢失了,那些曲调我却仍然依稀记得,记得当年洛阳,在各种各样的楼里听各种各样的曲,记得那时节和我一样浪荡的王宸忆,记得满街找我一头大汗的云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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