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
等李qiáng看清楚眼前的棋盘上黑压压白乎乎地一片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原本以为所谓下棋自然指的是车马pào,可没料到,此番下得却正是他一窍不通的黑白两色围棋。
他心中立马打了退堂鼓,正想起身离去,却是感到身边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了,好像是有一场凶恶的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谁也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只听见人们呼吸的声音和屋里火炉子上的水壶里发出的水泡声,“咕嘟……咕嘟……”。
福茂茶馆此刻就如茶壶内的空气一样紧张,而观棋茶客们的心,也正如壶内沸腾着的气泡。李qiáng被这紧张压抑的气氛弄得不敢有所动作了,只好硬着头皮勉qiáng朝棋盘看去。
只见棋盘之上,白棋只四五枚子,此刻正深入黑棋腹地,双方正杀得起劲,白子自然是力求存活,黑棋也丝毫不手软,将深入腹地的白棋后路切断,正采取关门打狗的包围之势。
李qiáng抬头打量,只见那执黑的少年神色如常,想来他就是小二口中那个棋艺高超的小子,而执白中年男子此刻却面色凝重,每一步棋都思索再三后才下出。见此qíng景,他心中想,着看来这局棋是这少年要赢了。正有些晃神中,却听见身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还有人骂骂咧咧地,“他娘的,叫这小子以后还敢猖狂不。”
这话听着像是少年要输?李qiáng心中诧异,立马定睛朝棋局看去,果然,只见白棋在黑棋重重包围之下,硬生生站住了脚,存活了!
只见那少年,十分洒脱地将手中棋子朝着棋盘一扔,对中年男子一拱手,坦然道:“尊驾棋艺高超,是在下输了。”
那中年男子下意识抬头擦了擦额上的汗,接着也十分客气地拱手回礼道:“不敢,承让了。”他此刻眉间神色与之刚刚相比,就好像被狂风chuī开的云雾,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随着中年男子起身离去,身旁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嘴里说起了一些尖酸,嘲笑那少年的话语,而那少年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说出一句争辩的话来。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没有了对手,众人便也渐渐散去了,角落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
何元吉想着今日怕是没有客人了,便打算收拾棋盘走人,突然一个钱袋子陡然出现在棋盘上,耳边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是给你的酬劳。”
何元吉抬眼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收拾东西,淡淡地说:“无功不受禄。”
那女子听他这么说,有些尴尬,有些着急地连忙又说:“还请公子收下,不然我jiāo不了差。何况我家主人也说了,这原是公子应得的。算是适才两盘棋的酬劳。”
何元吉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直视面前的女子,淡淡地说道:“若是要我收下也可以,只是我需见见你家主人。”
第二十章 相见
更新时间2012-1-17 9:30:14 字数:2098
何元吉等了好一会儿,只见刚刚说需去回禀主人的那个丫鬟从楼上走下,来到自己跟前,垂首有礼地说道:“我家主人有请,还请公子随奴婢上楼吧。”
何元吉起身作揖,十分有礼客气地说道:“劳烦姐姐带路。”
他跟着走在前头领路的丫鬟,走上了福茂茶馆的二楼。这里都是一间间隔开的雅间包房,何元吉这几天在此处设摊,倒也曾被客人叫上来下过几回棋,故此也不算陌生。
那丫鬟在走廊最里面一间屋子门前停了下来,轻轻将门推开,转身朝何元吉福了福身,“公子请。”
何元吉朝着她微微一点头,抬脚走进了屋子。
这雅间与他之前所去过的都不太一样,不但宽敞明亮许多,屋子里的陈设也更加jīng致华美。单看墙上的点缀装饰就能明白,东墙上挂着四幅大锦屏,上面绣着百花图,边沿上还密密齐齐地绣着各色蝴蝶,一眼看去就觉得满眼生辉。
一张花卉翎毛的四扇屏风将屋子一格为二,屏风的里面可隐隐看出是摆着一张卧榻,而外面则放着两张太师椅,当中一个小圆几,几后还摆着一个半人多高的成窑青花瓷古瓶,里面cha着几根孔雀翎毛作为装饰。
何元吉知道,但凡像福茂茶馆这种百年老店都会预留着几间雅间以备不时只需,谁知道哪天某位达官贵人来了兴致便想着到此一游呢?而在京都里,不能得罪的皇亲贵族实在比任何一处都多得多。
而谢家正是店家得罪不起的官家之一。
是的,何元吉料到这屋内之人必是谢府中人,说不定就是谢琼本人也未可知。只因他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那带路的丫鬟,他记得清楚,与自己从谢琼书房出来后见到的那个站在廊下的丫鬟分明是同一个人。
他扫了一眼雅间,却并未见到人影,想是人应该是在屏风之后,他实在想不出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公子请坐。”果不其然,声音是从屏风后响起的,只是大大出乎何元吉所料的是,那是一个温婉清雅的女子声音。
何元吉有些迟疑,只因之前实在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是一名女子,如今觉得有些唐突,只是自己人都来了,何况心中疑虑尚未解开,他开口道谢后索xing坐了下来,才刚坐定,也不等对方开口,便直接说道:“尊驾给得钱两在下是愧不敢受,技不如人,还请收回。”
“公子为了天下百姓,输了这盘棋,难道小女子略尽半点心意也要拒绝吗?”言语恳切,语气婉转。
“尊驾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在下不过是一个靠下棋谋生的人,又怎么会故意输棋。再说,区区一盘棋罢了,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又怎么同天下挂上钩。”何元吉口气十分平静,心中却是惊讶无比,只因这屏风后的女子可说是一语道破天机。
“真的是技不如人吗?”虽然是问句,可屏风后传来的话音,却是带着万分笃定的味道。
何元吉当下没有立刻接话,既然对方都如此确认,自己一味否认倒显得多余,只是他却也不想就此承认,gān脆来个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想是屏风后的女子见他不说话,轻叹一声,又道:“世上有几个人心中没有一两件不想对人言的事qíng,既然公子不想说,小女子也不qiáng求,只是这区区一点银两还请公子收下。年关将至,即便公子觉得自己用不到,家中总有亲人需要的。”这番话语气温柔恳切,带着看透世qíng的豁达与理解,让身处寒冬之中的何元吉仿佛感受到了chūn天那暖暖的、带着花糙香气的微风,轻轻地、一丝丝chuī入眼里心中……
“到底是第一望族世家谢家,说话如此善解人意的,想必尊驾定能体会到在下有些话是不愿同从未谋面的人说的。”何元吉不知怎么随口便将这十分冲的话说出了口,再听了她那番话语后,看着遮挡在两人中间的屏风,他心中却是莫名烦躁起来,还有些微的气恼。
想他从小,身边不管男女老幼都主动与他结识,可眼前这女子,却是一直居于屏后,像是出于无奈才与自己见上一面似的,他心中气急,想也未及深想,便一口将对方的身份道破,却忘了之前自己知道对方是个女子时,并未觉得隔着屏风说话有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