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
谢朝华已经看不清韩琅文的脸,只见他反复的回头望向城楼的方向,迟迟不肯打马离去。
生死攸关之刻,哪里容得半点犹豫?
谢朝华在心里呐喊着:走吧!快走!只要活着。就有一丝希望,若你今日死于箭下……
她只是想到那一幕,心就剧烈地抽搐……
终于,韩琅文与余东晖在那铁甲半圆的后面,犹如离弦,飞一般地策马离去。
谢朝华只觉得jīng疲力竭,气力耗尽。也再不觉得悲哀或忧患,城楼下传来的啼哭与喧闹都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毫无知觉地瘫坐在地上,目光看着前方。却没有焦距。士兵在眼前来来去去,底下百官的骚动,都无法让她关心。
仿佛一下子整个人丧失了所有的感观,如沉入大海。如埋入坟墓,如投身在旷野一样,寂然、空虚……
谢朝华只觉得眼皮沉重。一阵天旋地转,就不省人事了。
四周漆黑一片。上一秒还轻飘飘入如云端,瞬间却从高空中跌落下来。没有尽头。
谢朝华蓦地醒来,惶惶然坐起,心狂跳不已,像白日那样驿动不安。
她发现自己躺在昭乾殿自己的屋子里,卧chuáng边上,有个男子坐着。他的容貌,原本就淡若轻羽,如今隐在昏暗的灯火下,更令人看不透彻。
苏瑾年!他如何会在这里?
一瞬间,谢朝华明白了。
苏瑾年,这一切从头至尾都在他的谋算计划之中。
“听说谢小姐受了惊吓,瑾年特来看望。”
谢朝华没有做声,面容沉静,没有一丝波澜地注视着他。
当日的行刺,其实他的目标本就是陈妃,并不是误伤。陈妃的死,让陈国有了个冠冕堂皇出兵的理由。而在陈国,想当然他定也安排了人,挑起两国之间的仇恨,推动了这场战争。
而他,根本不在乎这场战争的输赢,要的只是一个契机。
谭家的一再失势,苏瑾年在中间起了不少推波助澜的作用,谁又能想到他要的只是挑起谭家的不安与谋逆的决心呢!
只是若谭氏赢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暗处其实一直有一个推手存在。
若是楚楠忻胜利,一切就如从前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那么苏瑾年如此大动gān戈,他的目的又在哪里?
谢朝华冷眉相对,苏瑾年却依然温和如故,笑了笑:“说起来,你我的合作令瑾年深感愉快。而如今,谢小姐当日的目的已达成,瑾年的却依然差了那么一点点……”
谢朝华笑了,“小女子的微薄愿望岂能与苏先生的相提并论,苏先生深谋远虑,志宏高远……”她瞟了他一眼,突然语调变得冷冷地:“那也就注定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促成的。”
苏瑾年回笑,带着一丝轻蔑,“谢小姐这是在为谭家抱不平,还是为楚楠忻?”
“我只为了我自己。”谢朝华说话间,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韩琅文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之前他还关照过自己有事qíng可找苏瑾年帮忙……
外面chūn风徐徐,她却如临寒冬一般。
***
这几章写的有些破费jīng神,又要考虑qíng节发展,又要考虑收尾,不能铺得太开,却也不能jiāo待不清楚……
纠结啊~~~
☆、第五十八章 与虎谋皮
第五十八章与虎谋皮
宫里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可却已是物是人非。
苏瑾年走后不久,谢朝华就被换了地方,住进了后宫——一个如今没有皇帝的后宫。
外面的qíng况,后宫里的女人们一无所知,就像被与世隔绝起来一样,日常生活虽然与平常里没有任何改变,可人心惶惶。
谢朝华没有像其他宫嫔那样不安地四处走动,想打听出一丝半点的消息,其实那不过是徒劳无功。禁军将整个皇宫围得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不用说前方的qíng况了。
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周围也没有话语声。送饭菜的也只是每天默默地将饭食送来,然后再端出去。
开始的一两天里,谢朝华十分谨慎,饭菜都不敢碰,她不是怕被毒死,如今身为阶下囚,要她死还不容易,她只是担心楼南盛产的迷香。
身体越来越虚弱,渐渐起了寒热。
阳chūn三月,夜里的屋子里却依然有些yīn冷,谢朝华蜷缩在chuáng上,想起了林胥的纵身一跃,想到韩琅文临去的频频回首,悲从中来,却没有眼泪。
也想起了之前苏瑾年临走时候说的话:“你为了韩琅文当初肯与我合作,可如今他却不愿为了你与我合作,他可真薄qíng啊。”
她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想着这句话,不是因为苏瑾年这句带着挑拨的话起了作用,而是透过这句话,她想到了各种可能。
照那天看见的qíng形。韩琅文与余东晖同一阵线,而苏瑾年推动了谭氏谋反。第一要除掉的就应该是余东晖。
他们原先的计划应该是,昭告天下说余东晖此次带十万军队到大昭城外。是公然违抗祖制的谋反。可却被林胥突如其来的举动所破坏。
而从苏瑾年话中,可以判断他是有着拉拢韩琅文的意思,却被韩琅文拒绝了。
回想起,林胥死之前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一瞬间,仿佛有些明白了。
她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救出韩琅文,却不知早已被卷入了楼南皇权争夺的斗争之中。
陈妃的遇刺,然后陈国的发兵,余东晖的出征大昭。谭阗的留守京畿,果然很多事qíng并不如当初表面上看过去的那样。
再深一步想,甚至那谋刺,也不是偶然,而应该是苏瑾年jīng心安排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借口,让谭阗无法带兵出征的借口,然后再一步步挑起谭家的谋逆之心,一切就更加显得谭家早有谋反之心了。
可转回来想,楚楠忻真是对苏瑾年的举动一无所知吗?
现在当然看明白。楚楠忻也是故意一步步将谭家bī入绝境,难道他会没有感觉到禁卫军的变换,而在余东晖出征之后,继续任由谭家掌握大昭的兵权?
皇家没有完全的信任。更何况楚楠忻根本不相信谭家。
思绪渐渐变得模糊,耳边好像听见那清冷温润的声音在耳畔轻轻说:“信我,相信我。”
她张开嘴想回答。可喉咙里像被放了块炭火一样,撕裂般灼烧的疼痛。整个人就像被抛掷在汹涌的怒海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前昏天黑地,身子好像在不停地掀腾旋转,胸口里好像有一堆gān柴在燃烧,可背上却又似被泼着一桶桶的冰水……
远远地好像听见晨钟一声声敲响,谢朝华渐渐感觉有点清醒过来,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见苏瑾年坐在面前。
空气中混杂着药味与米香,谢朝华瞟眼瞧见chuáng边的案几上,摆着一碗白粥,以及一碗黑呼呼的药。
她没有说话,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人。
苏瑾年见谢朝华醒过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她的面,将药和粥都吃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