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夫人若是喜欢,我们倒是可以经常来人界来。”
经常?拂瑶望向他:“你不是很少出荒野之穹吗?”
“你若喜欢,来又何妨?”魇月神色放松,看起来心qíng颇为不错。
拂瑶眸光闪了闪,又移开,随口问:“你以前来过人界么?”问完后又觉得这个问题煞是多余。
“来过。”魇月见她不答话,又慵懒带笑地斜瞥向她,“夫人怎么不问我为何而来?”
“如果说堂堂鬼王来人界赏花弄月,说出来也没人信,我觉得杀人吸血比较适合你的作风,是么?”一身素白衣袂随着她脚下的步伐微漾开,脚下像是湖心的一层层涟漪泛开,煞是好看。
远处是热闹喧嚣的欢笑声,到处有孩童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中,嬉笑着,玩闹着。两人并肩而行,拂瑶的面孔在半明半暗的灯火掩映下格外清雅,一头墨发以两支小巧雅致的白玉蝴蝶簪固定住,发后则垂着两条长长的素白发缎,眼神纯净得象只乖巧的兔子,然后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带着狐狸式的狡黠笑意。
魇月嘴唇微翕了一下,但最终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知我者,夫人也。”
他身边的四个随从突然出现,其中一人拱手道:“禀告鬼王,据探听到的消息说这次的仙魔圣节,魔帝紫魄、阎妖罗阎、堕仙之主重倾、还有妖皇芒绛都会出现,仙界这次来的人也颇多,夜渊上仙和凌霄宫之人已经到达,不过……”
那人有些为难地瞄了拂瑶一眼后,又结结巴巴道:“不过……他们好似正在派人大加搜索鬼后,就连……魔帝和妖皇也在暗加……搜索。”
魇月并未有意料中的任何不悦之色,只是横在她腰际的力道骤然加qiáng,瞥向她道:“没想到夫人如此重要,如今三界都快为你翻过来了,就不知夫人和他们是否有什么为夫不便知道的关系”
拂瑶身体连忙往后倾,心虚地一笑:“魇月兄过奖,过奖,这实乃是误会。魔帝许是因着他初醒之时,受了些许刺激,神智不太清楚,所以把我当做了故人;而妖皇嘛,在荒野之穹有过一面之缘,聊过几句,还颇为投机,想必是想找我叙叙旧,喝喝茶而已。”
“喔?是吗?”他言语极淡,目色却透着几许深不可测的深沉,看起来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拂瑶顿时郁卒了,想她堂堂拂瑶阁主,如今沦落到需向人解释自己是否和别人有不为人知之关系的地步,实实是颜面丢尽,颜面丢尽啊,要是这世间真有克星一说,那么她此生除了魇月这妖孽外,决计不作第二人想……拂瑶渐渐静下心来,也罢,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妙,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ròu,刀俎随时可以翻脸,而鱼ròu自然就只有待宰割的份儿,这点厉害关系还是要紧的。
她隐忍再隐忍,嘴角硬是挤出一抹笑来:“诚然如此,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做仙的也极不容易的,这魔帝我根本不认识且先不说,至于这妖皇芒绛嘛,因为与我暂无利害关系,所以上次在荒野之宆有幸遇见,就稍微熟识了一下,仅此而已。”
魇月并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半晌后又忽然大笑出声。
这是这是演得哪出?拂瑶有些摸不透他,试探着问道,“魇月兄,你、你没事吧?”
他渐渐收起笑意,眼神温柔似水,“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主动澄清,我难道不该高兴么?”
那是因为如果不主动,谁知道你这个妖孽要兴出什么幺蛾子来。拂瑶低垂着头,决定沉默是金,唉,她是在不是此妖孽的对手,若长此相处下去,想必她的仙寿都要生生折了一万年去。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逃走为妙,虽然她自小熟知玄夙的各段qíng史,青楼亦不是没去过,不过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孰轻孰重还是极有分寸的。这妖孽昨夜想必是心qíng好,倒也没对她怎么样,不过再呆下来,如若他夜夜都要与她同寝,那便委实是难说了。
再者仙界人多口杂,即便他们真的没有什么,也难免不会以讹传讹,到时候若是知道她和妖魔界之人已经熟识到可以一同就寝的地步,这着实就麻烦了一些,她如今虽已无任何声誉可言了,可是灵霄宫的颜面还是要顾虑的。
如此一想,拂瑶越发觉得想法子逃跑之事迫在眉睫,不过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冲破他的结界和连心锁呢……拂瑶锁着眉边走边想,身子突然被撞了一下,魇月顺势将她拉进了怀中。
“没事吧?”魇月皱着眉环视了她一周。
“无碍。”她霎时回过神来,站稳后,看到几个孩童嘻嘻闹闹地跑开,一叠宣纸散落到了她面前。
“姑娘,实实是抱歉,刚才旁边的稚童忽然冲出来,撞翻了我的摊子,没砸到姑娘吧?”面前是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有几分书生气,容貌却极平常,唯一好看些的是他有一双纯净无暇的眼瞳。
眉目并无甚特别,拂瑶却觉得瞧着有几分熟悉,脑海中一张面孔骤然划过,莫非是……
拂瑶将地上的宣纸拾起,放在他案几上,看到架起的匾幅上写着‘铁齿神算’四个大字,“我无碍,你是算命的?”
男子冲她一笑,“嗯,姑娘要不要我帮你算一卦,不收银子,算是聊表我的歉意?”
拂瑶眼神忽然晃过他脖子上的玉坠,心中更为确定了,微微一顿后笑说:“好,算准了我会付你银子。”
“这能做得准么?”魇月走过来,“我们走吧。”
男子瞥了一眼魇月,目光颇有几分透澈,笑道:“公子似乎对算命之事不甚相信?可否坐下让在下一观?”
“听听又何妨,反正我们也闲来无事。”拂瑶坐下笑道,“你算我就可以了。”
男子点头:“姑娘是要测字还是看面相?”
拂瑶微微凝思后便取过笔墨,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封”字,搁下笔墨,把纸摆到男子面前:“阁下看看此字何解?”
男子看了片刻后,抬首道:“姑娘写的是个‘封’字,封,两寸之地也,谓之困,看来姑娘似有烦心事。”
魇月的眼神倏地yīn沉地she向算命的男子,他却好似视若无睹一般,继续说道:“困字通木,木无心,可是任意加一笔,都可气象万千,姑娘命中若遇贵人,自会相助。若不得遇,在下就奉劝姑娘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得好,免得徒增烦恼。姑娘是聪慧之人,应该明白在下的意思。”
“最后两句倒是可取。”魇月瞥向拂瑶,笑道。
不就是暗示她不要打歪主意么?拂瑶瞥了他一眼后,从袖中取出银两递给男子:“准不准还真难说,不过谢谢阁下的解惑,我定谨记。”说罢,就和魇月转身离开。
“两位慢走!”男子望着两人的背影沉思,连他都出来了?还真是热闹了!
他复又低下头,望着与绕在银子上一根发丝,想,瑶瑶还真是聪明,这都被她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