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对对,就是这样,”妙谷猛地一拍手,“师姐你这说话的语气,这神qíng,简直与我姐姐不分伯仲!连这词儿都惟妙惟肖,堪称一绝啊!”
拂瑶慢悠悠地收回扇子,摇呀摇地笑,“那是因为你姐姐和玄夙委实乃一丘之貉,他们遇到良家妇女(男)时的词儿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连我都听腻了,他们仍还用得津津有味。而更为让我思之不通的是,奔他们而去的人仍是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般多不胜数。老实说,我实实是不明白是我真的眼拙了,还是那些前赴后继的人眼光过于独到。”
妙谷淡定地望了她一眼,“不用怀疑,绝对是他们的眼光非同寻常,绝非一般丹药可治。”
第73章 怅然
说来妙谷的幻颜术委实是厉害,虽这两日有一半时辰都跟着她,但是灵霄宫的人都没觉察出她有何异样之处。玄夙和墨川本就相熟,所以经常跑来与她说话谈心。反倒是自从她来后,就一直未见到师父和琉鸢的踪影,连妙谷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于是每次瞥见旁边有素白的身影掠过,拂瑶都会忍不住抬眸,每每满心欢喜望去,没见到心中所想又有些难以言语的寥落。说不出所以然,但隐约之间,她觉得近日以来,尤其是在人界和师父分开之后,他占据自己思绪的时辰越来越长……
细想之下,她不禁心惊胆寒,冷汗直冒,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师父?可是刚一想,她又立即觉得这也委实太惊悚了些,并无可能才对,于是拂瑶前所未有的困惑茫然了。
房内,妙谷见拂瑶双手杵着下巴坐着,眉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反复复,瞧得她的心肝儿都跟着打了一个结。“师姐呀,我瞧你这两日颇有些心绪不宁,难道是有何难解之事?”
拂瑶怔了怔后,倏地回过神来,连忙心虚地掩饰说:“没事啊,师妹何出此言?”
妙谷又打量了她一番,明显不信,“师姐明明一副神不守舍的神qíng,仿佛极为困扰一样,怎么可能没事呢?师姐不妨说出来,师妹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拂瑶又摇了摇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轻叹道:“你也未必知道。”
妙谷放下手中刚从凤麒太子那里搜罗来的硕大夜明珠,正经道:“师姐不说,怎知道我不知道呢?”
拂瑶叹了口气后,决定委婉地说出心中的困惑,便道:
“是这样的,日前我梦到在东海纸之畔看到一只兔子,这只兔子颇为奇怪,整日目光呆滞地望着苍穹。
我觉得很奇怪,便走上前去问,你为何整日坐在这里呢?
它说,我在等一只鹰。
我说,你们之间有云泥之分,它高高在上,你却永远飞不上天空,你就算等到它也无甚用处。
它回过头来望着我说,我若不在此处等着,怎知道无甚用处?
我低头沉思后,觉得它说得也并非毫无道理。
它见我不答话,便幽幽一叹道,其实我五百年前也是一只鹰的,且与那只鹰还非常熟识,怎么用翅膀飞起来便是它教我的,倒也不能说全然无关系,虽然如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是……”
拂瑶见妙谷也是眉头蹙了又松,松了又蹙,便停下来问道:“整个故事大致便是这样的,你……可懂?”
妙谷目色极其复杂地望了拂瑶一眼,表示难度委实有些大。
拂瑶亦轻叹,眉间有些惆怅道:“我就说嘛,这是个无人能解的难题,连我都不懂,你怎么能懂呢?”
妙谷突然无比震惊地抬眸望着拂瑶,手指颤了两颤道:“莫非……莫非师姐你是想影she你和鬼王魇月之间既想在一起,中间又横着太多障碍的那种复杂处境?”
“我……”
“师姐不要怪我多事,此事可是非同一般的严重,你怎么能对他动感qíng呢?需知我们仙妖两道正邪不相容,怎能结合?”
“你……”
“师姐呀,你的心qíng我诚然可以理解,qíng到深处无怨尤,纵然你们再qíng比金坚,这距离始终是无法逾越的,况且仙魔两道势必会为了狱界封印斗得你死我活,你们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呢?师姐你切不能为了一个qíng字,烙上万世骂名啊!”
“我们……”
妙谷一听‘我们’,更激愤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师姐,你怎么能如此之快就进展到了我们,须知仙妖有别……”说着她突然捂住嘴巴,指着她的手指抖动得更厉害了,连声音都跟着颤动起来,“莫非、莫非……你们、你们……已有夫妻之实?”
拂瑶此刻无比悔恨自己打了一个并不太恰当的比喻,且还把这个比喻说给想象力丰富得令人发指的妙谷听,只得幽幽地抛下一句:“师妹,你姑且当我没说过吧。” 说完便消失无踪了。
“咦……师姐,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是‘有’还是‘没有’呢。”最后徒留下妙谷一人独坐桌旁,紧蹙着眉头,在‘有’与‘没有’中苦思冥想,无比挣扎。
东海龙宫委实是美轮美奂,亭台楼阁,水榭歌台不计其数。
楼阁下回廊弯转,珊瑚石铺的地面光洁闪烁,抬头仰望处处都是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本是无日无月的海底宫殿亮如白昼。
之前的问题不得解,拂瑶始终觉得心中郁郁,颇有些烦乱苦忧。
不知是哪位先知说过,若是心qíng欠佳时,一仰脖子痛快喝下去,便会忘光所有的烦愁。
亦不知另外哪位圣贤又说过,若是心qíng郁卒时,流流泪,自然能把心中的愁绪也给倾了出来,从此一仰脖子,世道又是一片繁花似锦。
于是古往今来,这两种法子广为流传,受用得很。可惜,此两种法子放在拂瑶身上却是明显的行不通,很显然这两位先贤在做出此论断之时,尚且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既不能饮酒抒忧,又不能流泪解愁。是以她断定,这两位先人在说此话时明显的经验不足。
不过她大胆地臆想,若说喝酒与流泪后,再仰脖子便会心中畅快许多,那么若是省略前面一步,直接晋级到第二步的话,效用起码应该有一半。
本来仰颈望天若是搁在人界中,那也算得是风花雪月之事,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伤悲chūn秋,呜呼唉哉之时也是极喜这个姿态的。
可是搁在拂瑶身上这一仰本是不打紧,初略估计就算没有风花雪月也起码该是令人怜惜的,可是脑海中倏的一道素白玉影闪过,惊得她猛然跌下了石凳,摔倒的姿势还委实是不雅……拂瑶终于相信,人界那套放诸仙界之人身上诚然是不可取的,原本是风花雪月之事也极有可能一不留神就酿成千古奇悲的。
原本她是想淡定地爬起来,便当此事没发生过。却没想到玄夙倏地如鬼魅般窜出来,抱着肚子笑得比花儿还绚烂:“哈哈哈哈哈……墨川,你摔得也太难看了吧!笑死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