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瑶心看了他半晌,说:“你的意思我隐约明白。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是我一直在檀云山,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师父,他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是不会明白的。虽然他如今不要我了,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缘由的,我不能忘了他,也不会离开这里。”
她虽然答应师父要离开,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离开。
他望着她执拗认真的脸,眼中透着悲悯之色,喃喃自语道:“也罢,如今什么都晚了,也许这就是你们两人的宿命……不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有个地方只有欢乐,没有痛苦,没有凡尘俗世的一切爱恨嗔痴,你愿意去吗?”
她想都没想地摇头:“我不会去的,我要回到师父身边。”
“好吧,”他微笑着凝望着她:“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不多加qiáng求。”
他从怀中拿出一片小小的树叶放在她的掌中,“你如果还想回去,这片树叶可以帮你掩藏身上的气息,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瑶心接过叶子,惊喜地跳了起来,“咦?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法术?这样甚好,如此一来师父也不知道我回去了。”
“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让你离开吗?”
“我不知道,可能他在生我的气,也可能……” 她的眼神倏地黯淡下来,其实她真的不明白师父为何一定要她离开。
“那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她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天神的第七子,以前有很高的法力,不过这都是听别人说的,师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那我可以告诉你事qíng的始末,”他微微一笑,拉着她在地上坐下,“在很久以前,天神元神将寂,yù把他的位子传给七皇子,也就是你的师父倾华。可是三皇子封霍野心勃勃,对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一直都虎视眈眈,可惜你的师父在三丘九荒都很受众人的爱戴和尊崇,所以封霍虽然急于得到,却无从下手。于是他和神族的一个叫蛊妍的巫女联手,筹划了一个惊天的yīn谋,先是使计诛灭了天神,把罪责嫁祸到你师父身上,然后蛊妍使咒召唤出了天地间唯一可以制住你师父的法器缚神链。缚神链虽是盘古圣物,但以你师父的修为要挣脱也并非难事,只是它的威力太过qiáng大,若你师父qiáng行震开,三丘九荒就将会有一场浩劫。于是你师父便决定什么都不做,任他们把他囚禁在檀云之巅。”
他们怎么那么坏!虽然知道师父被锁在檀云之巅必有缘故,但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在她书万年的生命中,连在浮生镜上都尚未瞧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委实是无耻之极,令人发指!瑶心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移目望向他,“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缚神链么?”她以前没觉得师父被一条链子锁住真有什么不好,反正师父就是师父,她永远都会陪在他身边,可此刻明白事qíng的来龙去脉后,心中约莫这链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尽快把它弄开为好。
他轻轻摇头:“缚神链乃是盘古创世时遗留之物,拥有禁锢诸神元神的威力,这条神链之前一直被神族每一代的祭祀巫女保管,到了这一代就是大巫女蛊妍,若想打开神链,或许只有她才知道,不过她为人心狠手辣,法力高qiáng,并不好对付。”
瑶心沉思了片刻后问:“你的意思是我若是想要打开缚神链,必须要找到她?那她在哪里?莫非……师父让我离开和这条缚神链有关?但是为什么……”
他打断她,“该见之时自然会见到的,其他的我便不能再说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瑶心明白他已经告诉她许多事qíng了,如今他不能说,她也不qiáng求。她冲他一笑:“你是个好人,我们以后还会见到吗?”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很久很久之后,你还会再遇到我。”其实他并不希望再看到她,因为每一次遇到,都意味着她将步入一个他能看到但却无能为力的劫数。
“嗯,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瑶心。”
“扈桑。”
“扈桑?”瑶心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隐约有些耳熟,却不想深想下去,她抬眸拱了拱手说,“那后会有期,我先回檀云之巅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全是悲悯之色,如果你没出一心谷,如果……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敛了敛眸,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深重的叹息。
第60章 决定
瑶心一路跋涉,眼看着还有一小段路程就快到檀云之巅,却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她蹙着眉头,两手托着下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突然又想起扈桑给她的那片树叶,于是拿在手上左瞧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又用指尖轻轻捻起上看下瞧,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不知道这片树叶是不是真如扈桑说得那么管用?若是不管用,师父知道她回来了怎么办?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师父明明对她那么好,也明明也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他却突然连瞧都不愿多瞧她一眼,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陌生,这到底是为什么?
瑶心抱拢双膝,呆坐在巨石上望着天空,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看云海,是可以流出眼泪来。
寂静无声的,又这样呆呆地坐了很久,她突然跳下大石,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抬眸望了望山顶的方向,眼中倏地生出了许多勇敢来。
如果真的被师父发现,大不了再下山,总之她绝不会离开檀云山的。拿定主意后,瑶心终于决定不再难过,继续向山顶走去。
又这样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终于瞥见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但是却不敢靠近,定定地站定在那里大半晌,确定他果真看不到她后,才敢慢慢走近。
他独坐在古琴后面的石凳上,身后是沉郁连绵的万丈山峦,寂静得没有丝毫声响,越发衬得他冠绝出众的容颜清冷淡绝,似玉雕的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才两日,师父却好似憔悴了许多,瑶心心中的酸涩一点点泛开,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越扩越大,最后连带着整颗心都胀满了沉甸甸的痛,和化不开的苦涩。
就这样在离着他几尺的距离处坐下,他一分未动,她也一分未挪,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感觉就像回到了她以前在樱花树里的日子,静寂的岁月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心中莫名得宽慰。有时其实只是望着,有时仅仅是发呆,脑中掠过无数的剪影,却分不清哪副是哪副,总之全都充斥着师父的影子。
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连坐了好几日。
直到有一日,他终于转过眸,目光好像定在下山的那条小道上,刚要起身,脸色却突然变得苍白无比,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发白地紧抿着,身体也抖动得厉害。
瑶心急忙奔过去,刚要碰到他,又想起不能碰到他,又倏地缩回了手。看着师父无比痛苦的样子,她脑子全是乱哄哄的一片,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脸也跟着越来越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