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谋
若是别人做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觉得有些懒散。
可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天真和忧郁。
少年一进院子,目光便放在晏锦身上,这会他和她的目光相对,让他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晏锦收回自己那一抹复杂的眼神。
这张脸,她很熟悉。
准确的说,应该是刻骨铭心。
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又想起了那个属于她十六岁的夏日,倾盆的大雨将所有人的秘密都掩盖住,最后冲散消失。
人死了,这个秘密便成为了永恒。
她不敢忘,因为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那日。
若晏绮宁不说那番话,若她不动那样的心思。夏日在她的记忆里,会不会便不是一片红色。
“见过大太太,大小姐。”朱妈妈福身行礼,对着晏锦和小虞氏道,“大太太。大小姐,这是苏家大少爷和七少爷。”
晏锦将满腹的思绪咽下,瞥了一眼晏宁裕身边那位长的比晏宁裕稍矮的少年,便知这位是苏家七少爷。
果然如传言的那般,苏家七少爷,是苏家众多少爷里,最普通的一位。
晏锦垂眸。福身对他们行了一礼。
小虞氏也注意到了晏宁裕身后的少年。
几年不见。他已经这般大了。
晏宁裕笑着走上前,淡淡一笑,“今儿真是好巧。我方才问朱妈妈可瞧见了你,没想到在这里却碰见了。”
晏锦听了,却不以为然。
晏宁裕要找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吗?
她腿脚已好。每日清晨必定会来荣禧院给晏老太太问安。
“是很巧。”若是从前,晏锦一定会撇嘴揭穿晏宁裕的谎言。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如以往那般莽撞,而是配合着说,“我和母亲已经给祖母问安了。若是没别的事qíng,二哥我先回去了。”
晏宁裕听到晏锦唤小虞氏母亲的时候,眉头挑的老高。惊讶极了。
于是他无奈的笑了笑,“看来。素素不愿同二哥多说会话?”
晏锦轻轻地摇头,“二哥前几日还带话给二婶说担心我的腿伤,这会却要我站在院子里陪你说话,哪有这样担心人的?”
她的话语,却让晏宁裕身后那个玩着琉璃珠子的少年,微滞。
晏宁裕显然没注意到这些,而是无奈的摇头,“也罢,你先回玉堂馆,晚些我再来看你。”
说完,晏宁裕又对小虞氏道,“大伯母,素素这些日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晏宁裕的话,却让小虞氏脸色有些尴尬。
从前,晏锦住在西院的时候,同旋氏的感qíng极好。也是因为这些,晏锦更是将晏宁裕当做最重要的人对待。
晏宁裕刚去太学念书的时候,晏锦总是会想着办法送各种点心和银子去太学,她担心晏宁裕过的不好。
小虞氏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一个笑。
她不想因为晏宁裕的事qíng,和晏锦发生争执。
“我母亲照顾我,是理所当然的呀。”晏锦对小虞氏浅浅一笑,“母亲,我说的对不对?”
小虞氏听了,立即笑了笑,“对。”
晏宁裕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然后不再言语。
晏锦虽然也笑着,但是笑容里,却多了疏离和一丝厌恶。
小虞氏带着晏锦离开之后,站在晏宁裕身后的少年,才慢悠悠地说,“她摔了?瞧着不像。”
“唔,据说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不过摔的不严重,所以很快便好了。”晏宁裕神色错愕,瞧着少年说,“大哥,进屋去吧,屋外冷。”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晏锦却行色匆匆,拉着小虞氏的手,一直朝着东院走去。
小虞氏似乎也注意到晏锦的异常,轻声问道。“素素,怎么了?”
晏锦抬起头,让自己神色从容一些,摇头,“我想起今儿一早忘记给鸟儿喂食了,所以想早些回去给它们喂食。”
“你这个丫头,怎就那么喜欢那对鸟儿。”小虞氏眼里噙着温和的笑,她的心qíng颇好。对于小虞氏而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qíng,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境一样。
她舍不得从这梦境里醒来,所以每日清晨,她都会拍打自己的脸颊。
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小虞氏想着,笑的更开心了。
晏锦见小虞氏笑,心qíng也略好了一些,“自然喜欢,这可是爹爹送我的礼物。母亲,我听窦妈妈说,外祖父也养了一对鸟儿。”
小虞氏听了,秀眉微挑,然后摇头,“那可不是鸟儿,是鹰。”
晏锦听了,露出错愕的神色,“鹰?”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外祖父居然养了一对鹰。
鹰这种东西,极难驯养。她记忆中的外祖父,经常吊儿郎当,有些为老不尊的样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驯服一对老鹰。
小虞氏摸了摸她的头,以为晏锦好奇,便解释,“一对金雕。长的很大,但是也很乖巧。”
“金雕?”小虞氏说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晏锦瞪圆了双眼。
在众多的鹰类中,海东青是最珍贵的存在。
但是若说体型,最大的莫过于金雕。
晏锦也只是前几日,无意听chūn卉说起,沈家世子爷养了一对海东青后。对老鹰有了兴趣。她翻阅了不少书籍。记下了不少老鹰的名字。
金雕,也是其中的一种。
小虞氏点头,耐心地说。“虽然长的大了一些,但是却很温顺。你娘从前也很喜欢它们,带你去看看也好。”
“嗯。”晏锦应了下来。
小虞氏在她和晏绮宁的面前,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大虞氏。似乎是害怕她们。会忘记大虞氏一样。
晏锦从不觉得自己会忘记生母。
小虞氏同晏锦又说了话,将晏锦送到玉堂馆后。才转身离去。
等小虞氏一走,晏锦脸上的笑,便消失的gāngān净净。
她让chūn卉守在院外,不许外人进屋。
chūn卉以为她乏了。便点头退了出去。
晏锦走到chuáng上,将锦被掀起,脱掉鞋袜之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窝之中。
被子中黑漆漆的,鼻翼间依稀可以闻见淡淡的檀木香味。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很快,锦被中便鼓起一个圆圆的大疙瘩。
晏锦瞧不见这些,思绪却飘的很远了。
方才,站在晏宁裕身边的苏七,她早已没有记忆了。可是,站在晏宁裕身后那位容貌清秀的少年,却让她记忆深刻。
苏家长子苏行容,是她命里最大的劫难。
她曾听人说起过,有些人不能相见,若是相见便会造成对方的不幸。原本,她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后来,她遇见了苏行容后,却不得不相信那些话。
前世,她忘记她曾在何时见苏行容了。
她记得最清的一次,是在她腿脚好了之后,晏绮宁带她去赏花灯。结果,却遇见了苏家的小姐,晏绮宁和苏家的小姐攀谈起来。
而那个站在人群里苏行容,却瞧了她许久。
晏锦当时下意识便将手放在脸上,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可是,苏行容却是淡淡的笑了笑,本来儒雅的他,笑的有些邪气,“素素,你的棋艺可有进步?”
晏锦当时怔住,却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