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嫡
“还没呢,”海棠摇头。
秋jú用檀木铁棍捣了下炭盆,暖手道,“指不定又上哪儿献殷勤去了,一会儿回来,叫她把得的赏赐拿出来,咱们去厨房买桌酒席吃。”
把炭盆盖上,又道,“芍药,去把前儿弋阳郡主送的青梅酒拿出来,先温上。”
芍药应了一声,搭在安容额头上的手挪开,起身道,“可是姑娘还没醒呢,青梅酒珍贵,姑娘可是求了弋阳郡主好几天才得了那么点儿,不等姑娘起来,就先喝了合适吗?”
秋jú脸色不虞,这芍药最是可恶,处处反驳她,还总是在姑娘面前说她做的不对,要不是她是老太太赏赐给姑娘的,姑娘铁定早卖了她。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不合适,这会儿雪还大,几位姑娘要来还早呢,到时候姑娘肯定醒了,姑娘xing子急,急慌忙乱,酒没热透,喝坏了身子,大夫人是疼姑娘,可是老太太肯定会罚几位姑娘的,咱们姑娘琴艺不熟,光靠衣裳,怎么让东钦侯世子钦慕?”
听到半夏这个名字,容安的手紧紧的握着,四儿伺候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是叫半夏。
再听到东钦侯世子时,她的心倏然揪疼起来,为何在梦里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梦到海棠,芍药也就罢了,为何还梦到秋jú,冬梅。
秋jú和冬梅是她的大丫鬟。
出嫁后不到半年,秋jú就背着她往苏君泽chuáng上爬,害的她被苏君泽骂。
冬梅则背着她偷偷与苏君兴,也就是苏君泽的胞弟私会,被弟媳和婆母逮了个正着,把她的脸都丢尽了,打那以后,弟媳看她百般不顺眼,处处刁难她。
甚至拾掇婆母往她屋子塞人,若不是负气骑马,她也不会刚知道怀了身孕,孩子就没了。
若不是bī不得已,她又怎么会把柳雪茹纳了贵妾。
想起第一个孩子,安容的手就攒的紧紧的。
她出嫁一年,都没有怀身孕,请了大夫都说没事,后来要不是清颜替她诊脉,又怎么知道她有宫寒之症!
调养了一年,才怀了孩子,结果因为骑马,身子不稳,没了。
那次之后,她盼了整整三年,才又怀了身孕,结果却……
想起她才出世就没了的孩子,安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疼,疼的她哭了出来。
这一下,可是吓坏了屋子里的丫鬟。
海棠、秋jú忙近前。
“姑娘怎么了,是头疼还是做了噩梦?”海棠担忧的问。
安容睁开眼睛。
模糊中看到两张清秀的脸,正担忧的看着她。
安容慌乱的擦拭了眼泪,眼睛向上看。
天蓝色撒花鲛绡纱帐子,正中银链系着两只小巧玲珑的白玉镂空雕缠枝玉兰的香薰球。
缕缕兰花香散发出来。
再看自己的被子,浣花锦绣瑞糙云鹤,花清地白、锦空匀齐。
chuáng边高几上,摆放的五彩山水瓶,瓶内是一支新折的花萼,指腹大小的碧色花瓣晶莹如玉,翠色诱人。
梳妆台边,立着两只半人高的花瓶,里面cha了些孔雀的雀翎,闪着点点斑斓五彩的光。
这是她的玲珑阁!
安容眼睛越睁越大,慌乱的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下了chuáng。
走到碧铜玉镜前,她看到一张姿容清雅,体态纤柔的脸。
这分明是她少女时的模样!
安容看着镜中的自己,神qíng有些恍惚。
这梦太真实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脑袋的涨疼,脚底的冰凉。
还有窗柩外chuī进来的寒风和飘雪。
她记得七年前,才过了立冬就下了场大雪,天寒地冻,她跑去折梅,结果大姐沈安芸跑来告诉她,说老太太要给她定亲,她急忙要去找老太太,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她还记得那次,确实有人来府里,但不是来给她提亲的,大姐是逗她玩的,最后却传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发怒,禁了她的足,还罚抄女诫二十篇。
她没能出门,最后央求大姐姐冒充她带着面纱去大昭寺后院梅林弹箜篌,为此,她还送了她一套碧玉头饰。
那一天,苏君泽根本没去大昭寺,去的是宣平侯世子。
一曲倾心。
沈安芸不小心遗失了纱巾,被宣平侯世子捡到,亲自送上门来。
哪怕是不小心,沈安芸也逃不掉一顿罚,她害怕之下,把她招供了出来,最后沈安芸安然无事,被罚的是她,她还得安慰她,给她赔礼道歉。
老太太见宣平侯世子俊朗不凡,有心成全她,就将她记名在了大夫人名下,有了嫡出的身份。
后来宣平侯世子来府里的时候,她正好穿了那套衣裳,再后来,外面就有流言,她抢庶姐的衣裳头饰……
安容嘴角划过一丝嘲笑,陪笑脸,送头饰,最后还搭上了名声,她到底给多少人做了嫁衣裳?
要不是自己摔了一跤,铁定会莽莽撞撞的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还是会禁她的足。
现在想想,她觉得可笑,她沈安芸不是为了她弹箜篌,是为了她自己吧!
上辈子是她傻,这一世,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会再让她们一个个如愿!
“帮我梳头,我要去见老太太。”
第3章 松鹤
挑了件藕荷色锦缎袄儿,玉台金盏凌波裙,外面罩了一件碧霞云纹孔雀绿锦衣,头发挽着如云的流云髻,只用了梅花玉簪和珠花,末了,再以珍珠耳坠呼应点缀。
小脸莹白如玉,胭脂只淡淡的打了一层,让安容瞧上去有种大病初愈的娇柔病怯之态。
安容xing子执拗,别说外面窸窸窣窣的下雪,就是下冰雹,她要出门,谁也拦不住,是以秋jú只拿了暖炉给她。
安容抱着暖炉,芍药拿了斗篷过来,安容指着桌子上的三彩瓷瓮道,“把青梅酒也带上。”
芍药乖乖的捧着瓷瓮,随着安容身后下了楼。
楼上楼下一样的暖和,六个小丫鬟正围着炭炉绣针线,有说有笑,见楼梯有动静传来,忙瞥头望过去。
见是安容,慌乱的起身行礼。
安容是武安侯府嫡女,依照规制,除了妈妈外,有两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并粗使婆子两名。
事实上,她除了阮妈妈外,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粗使婆子有四名,这多出来的丫鬟婆子都是府里姐妹从自己的份例中送过来给她使唤的。
姐妹qíng深,不分彼此。
却不知这些都是她们安cha进来的眼线。
两年前,她住的蒹葭苑夜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听到哭声,吵的她夜里睡不安稳,阮妈妈说是进了不gān净的东西,她吓的跑去找大夫人要换院子。
府里只有嫡女的绣楼是两层高,沈安玉仗着自己胆子大,要跟她换。
沈安玉住进去之后,夜里吓了一回,病了三天,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她则搬进了沈安玉住的玉竹苑,她xing子孤傲,又仗着自己是嫡女,怎么甘心住的地方不如别人,偏又不敢住蒹葭苑。
便起了重建绣楼的心,正好那时候流行“咫尺山林”的建筑手法,她就花了三万两银子建筑了现在的玲珑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