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景横波也不由暗暗佩服,不管绯罗多么的讨厌,她于大乱前的镇定和勇气,以及准确的判断和应对都值得她学一学。
宫胤护卫群一分,中间的宫胤白衣如雪,不染纤尘,神qíng依旧是冷淡的,淡淡看远处山峦,并不回答绯罗的质问。
蒙虎代他回答,沉声道:“奉右国师命,捉拿与刺客勾结之jian细!不论身份高低,出于何族,格杀勿论!”
“刺客?谁?”绯罗怔了怔,随即才想起前几天帐篷发生的事,脸色一变。
耶律祁潜入帐篷yù待行刺,事后从容遁走,据说还险些挟持了女王,这事儿明摆着六国八部护卫队有不少人和他里应外合,只是宫胤一直没有动静,众人都以为他碍于耶律祁的实力,不想把争斗摆上明面,就此算了。谁知道他不动声色,竟然暗调大军,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紧要之地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转眼就控制了六国八部的护卫队;连句解释都不听,立刻就杀了那么多人!
众人心头凛然,身上发寒,都想着右国师权倾天下,果然行事yīn狠。也有些人微微疑惑,觉得宫胤此举似乎和他以往风格有所不同,以往他可没这么bào戾来着。
车内,翠姐脸色苍白,静筠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车子里,拥雪倒渐渐放松了,忽然拍拍景横波的手,低声道:“没事……”
景横波一笑,以为她是安慰,拍拍她的小手。她微微皱起眉头,也觉得奇怪。她不懂政治,却懂基本人qíng道理。就算这些人里应外合和耶律祁勾结要杀宫胤吧,但无论如何,耶律祁不是反贼,是朝中名义上和宫胤平起平坐的国师,是他的同僚,宫胤并没有那么充足的理由,斩杀和耶律祁有来往的人。何况这些人也不是他部下,是六国八部的人,宫胤对六国八部这么不留qíng面,难道不怕六国八部都因此不满?行事如此决绝不留余地,这不像一个成熟的政治人物的选择吧?
难道是为了立威吗?
不管怎么猜测,事实摆在面前,绯罗脸色微微缓和,有些不赞同地道:“清洗jian细是应该的,只是以如此极端手段,又行事如此bào烈,右国师大人,也未免太不将我们六国八部放在眼里了!”
“嗯。”宫胤居然应了一声,随即冷冷道,“不过,我只是没将你们的面子放在眼里,如果有人,没将你们的xing命放在眼里呢?”
“什么?”绯罗一怔。
只是这么一顿,忽然一声叱喝,绯罗身后数条人影冲天而起,其中一条人影直扑绯罗身后,落在她马上,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这一下事出突然,绯罗又对身后人是完全信任保护的姿态,哪想到身后有鬼,一招也没来得及jiāo手,就落入敌手。
众人震惊,随即纷纷叱喝。
“放开女相!”
“放肆!大胆!”
喝声里,宫胤神qíng冷淡,蒙虎等人无动于衷,一脸“你瞧,我们其实是保护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现在倒霉了吧,活该!”的神qíng。
“放我们走!”冲出来的人足有十几人之多,不仅挟持了绯罗,也挟持了其余部族的头领人物,厉声提出要求。
马车上景横波咦了一声。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数了数地上尸体,已经有十几具,再数数这次冲出来的人,有十几人,前后加起来三四十人的jian细?
就算六国八部比较乱,队伍比较杂,但是,三四十的jian细?
耶律祁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说jian细内应越多不是越坏事吗?
大批量的jian细们,挟持着首领们向后退去,当先一人大喝:“给我们准备马!准备马车!”
宫胤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淡淡静静地挥挥手,蒙虎等人当真去准备马车了。
景横波越来越觉得诡异。
宫胤的反应不对。
相处这么久,她太了解他外冷内刚骨子里腹黑闷骚还霸道的本质,被如此挑衅,他又占据主场,怎么可能这么弱势?
马牵来,马车送来,宽宽敞敞的大马车,足够装得下所有被挟持的首领,像是早已准备好的。
景横波眨眨眼,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浓了。
眼前的一切真实发生,却似蒙了一层薄雾疑云,影影绰绰隐藏真相,她努力地将目光深入,却无法看清幕后真正翻云覆雨的手。
jian细们挟持着首领们靠近车,大喝道:“不许追来!玉照龙烈两营不许动!”
宫胤当真摆了摆手,示意两军不动。
jian细们开始上车,忽然有人道:“这马车会不会动过什么手脚?”
人头攒动,大家对峙着慢慢移动,这话从人群中出,也辨不出是谁说的,但挟持首领的jian细们,听了自然觉得果然有道理,目光下意识四处梭巡。
景横波心中一跳,暗叫不好。
对面宫胤衣袖微垂,冷淡从容。
果然,有人目光转了一圈,一指女王车驾,“女王车驾,一定没问题!让她让给我们!”
话声未毕,立即有人冲了过来。车夫惊得一声大叫,连滚带爬跳下车辕逃跑。
“哎哎你这混账!”景横波大骂一声,抬头一看,此时宫胤的人还被隔在对面,玉照永烈两营在远远的外围,六国八部的其余人为了避祸一团一团地躲着,阻挡了宫胤护卫过来的路,女王车驾面前,竟然全是敌人!
“快弃车!往龙骑方向逃!”景横波迅速做了判断,龙骑虽然远一点,但是人家是骑兵,自己几人只要快冲几步,有可能赶在敌人面前被骑兵救下。
三个女人惊得腿软,只有翠姐勉力扶起拥雪,那孩子裙子被车前横栏扯住,景横波扑过去,一把将她推下车。
推拥雪下车的时候,鬼使神差,这么紧张的时刻,她竟然还是看了对面不远处宫胤一眼。
惊鸿一瞥,是他依旧淡冷的面容。他竟然没有动。
景横波心中也一冷,一股酸涩之意瞬间堵住了咽喉,她狠狠一晃头,把这多余的qíng绪甩掉,一手拖静筠一手拖翠姐就要跳车。
“陛下莫怕!我来救你!”忽然一声大叫,躲在一边的六国八部护卫群中,扑出一条年轻的身影。
似乎被他的勇气感召,他身后又陆续扑出两三人。
景横波仔细一看,竟然是琉璃族那个圆脸小护卫,她当做弟弟的那个,在那些来表达关切的六国八部族人中,这少年和她邂逅最多,她对他每次温暖纯真的笑意,印象深刻。
危机时刻,温暖重来,她心中一动,险些热泪盈眶。
但是,再次鬼使神差,在这温暖又感动的时刻,她又瞟了宫胤一眼。
这回宫胤有表qíng了。
奇异的表qíng。
他竟然……在笑。
唇角微微勾起,慢慢一扬,冷峻依旧,那般的高山冰雪冷里,依稀有几分笃定,几分释然,几分意料之中终于如此的讥诮,这个笑慢慢定格在唇角,美,却令人望而生冷。
景横波的心,立刻就坠到深渊,冰到凝结。
想也不想,她扑在车辕上大喊:“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