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景横波看了一眼,心中叹息一声。
那是翠姐和静筠的屋子。
迎驾大典上,翠姐弄翻了箱子,差点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事后翠姐连连找她致歉,红头涨脸地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没站稳,似乎背后有人撞她。
当时群qíng激动,她背后确实好多人,撞还是没撞,真是傻傻说不清楚。
景横波问起静筠当时在哪里,静筠说她那时晒了太阳身上难受,去了僻静处休息。她不在现场,和这事没有gān系。
景横波又想起那日广场上,那个最先指着那啥玩意尖叫的女声,如果没有那一声尖叫,就当时掉落了那么多东西,也许还未必有人来得及注意那玩意。
那女声,景横波在脑海里想了很久,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和静筠翠姐不太像,也不是她的敌人绯罗和桑侗。
也许,只有等以后,这敌人再冒出头来了。
她没有怪罪翠姐,自从报仇事件之后,两人就似有了心结。景横波不怪她,却也无法回到从前。倒是翠姐,似乎对那事非常自责,把自己关在屋里,连晚饭都没吃,还是景横波打发人送去的。
静筠还是那病恹恹的样子,迎驾大典说晒了太阳又躺下了,她也对景横波颇有一番自责,说当时景横波原本是把箱子托付给她的。结果她力气太弱给了翠姐,如果她当时能接下,她多少心细些,也许不会有后头那事……
景横波不过挥挥手,说一声“反正也没惹出什么事儿,算了。”转身就走,把静筠给晾在那儿。
对于这两个患难之jiāo,她并没有指望得她们多少助力,现在大典上的事,不管是不是这两人做的,最起码证实了这两人实在也不算妥当人。好在她从来没抱期望,也没打算把自己的事qíngjiāo付,倒也谈不上失望,只是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让她们就好好在宫中养着,遇上合适的人,就赶紧给嫁出去,也算朋友一场,帮她们找一个好归宿便罢了。
没有足够智慧和心机的人,是不能在政局和宫廷生存的,她不想害了她们,也不想因为她们害了自己。
两个人都用不上,景横波只好把拥雪带着。
这小姑娘,当初在青楼,不肯接客被她随手救下,她被宫胤掳走时,这丫头也就默不作声地跟着,和咋呼的翠姐以及娇弱的静筠比起来,她沉默寡言,一双不大却乌黑的眸子如深潭,似一个影子始终飘在人后,以至于一起走了这么久,竟然始终没存在感。
可景横波记得她说过寥寥几句话,每句话都似梦话,每句话都有理由。每句话,都有一种预言般的敏锐。
这也是个奇特的孩子呢。
一座步辇抬来,供女王陛下使用。否则她到天黑也逛不完玉照宫。
景横波看一眼那步辇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轿子吗?还是棺材?”她不客气地点评,“为什么蒙着黑纱?又不是去葬礼。为什么弄这么严实的顶盖?又热又不通风?我在电视上看的,都是没加顶的,去掉!”
“回禀陛下,”陪伴她的女官为难地道,“您是女王,不能随意容他人瞻仰御容。您所使用的御用物品任何修改,需要报国师同意,由礼司报批,会同六相签字同意……”
“我有没有权运动?”景横波截断她的话。
女官不明所以,眨眨眼:“当然可以……”
“我有没有权吩咐侍卫?”
“可以。”
“我是女王,当我亲自cao持某事时,你们是不是有义务帮助?”
“这是必须的,陛下。”
“很好。”景横波手指一勾,指住了一个侍卫的腰刀,“你的刀很好看,借来看看。”
侍卫满脸涨红,十分荣幸地举上他的刀,并接受了他人嫉妒的目光。
景横波接过刀,笑嘻嘻地想耍一个刀花,动作惊险万分,众人心惊胆战。
“陛下,慢些,慢些……”
“怎样?怎样?这边?那边?”景横波耍着耍着,“嚓”一刀,砍进了步辇的一边柱子。
乱哄哄阻拦的指导的人群都一呆。
“哎呀裂了。”景横波偏头看看,露齿一笑,“这样好难看,抬出去我这个女王还用坏轿子好没面子,gān脆一起砍了算了。”
不等众人回神,她嚓嚓几刀,胡乱砍在几根支撑顶盖的柱子上。
“身为护卫,让陛下亲自砍树,你们gān什么吃的?”景横波把刀扔还,“来帮忙!”
护卫呆呆地接过刀。
“怎么?我的命令没用?”景横波笑眯眯,“现在我下令,帮我砍掉这些树。”
“陛下这不是树……”
“它原来是树。”
……
最后护卫们糊里糊涂砍掉了“树。”
景横波带着拥雪满意地爬上去,伸个懒腰,左右四顾,只觉四面透风十分畅快。
“这才慡!”
“陛下……”女官事急从权地拿出一顶面纱,“没有了轿顶,您得戴面纱……”
景横波接过面纱,在掌心搓了搓,迎着女官期盼的目光,将面纱转手递给了拥雪。
“质地不错。”她道,“拿去做个帕子。”
拥雪接过,“是。”眸底似有笑意闪动。
“陛下……”女官脸色阵青阵红。
“我知道,”景横波一手支着下巴,眼波流动,“女王有很多规矩。这些规矩马上就要派专门的女礼官来教我,在此之前,你是负责让我对这些规矩有个基本了解的女官。不过我想我应该通知你一声,你也好,礼司那些礼官也好,你们的规矩教条,我不会理会。我胸无大志,只想活得舒服一点,偏偏你们那些规矩,在我看来一点也不舒服。所以,要么我不舒服,要么你们和你们的规矩不舒服,总有一个要不舒服,那就你们不舒服好了。”
她笑吟吟弹弹手指,jīng致的宝蓝色指甲弹一声清越的昭告:“来多少规矩,我破坏多少,走着瞧。”
她笑着,妆容jīng致,眼波如水,瞧来没有丝毫杀伤力,女官却觉得那宝蓝色的指甲,似一柄柄小匕首,从眼前直戳到心里。
有种人平日戏谑随意,正经起来也不过微笑款款,可那般流光溢彩的眸子里,自有凛然不可犯之气。
女官忽然想起迎驾大典的一个传说,据说女王活活气病了礼相……
女官默默地退了下去。当然,今天的事qíng,她是要向礼司禀告的。
步辇平稳地被抬起,一路前行。
“来,咱们瞧瞧哪里的房产适合居住。”景横波指点江山。
她发现从自己的寝宫一路向前走,一路地势便越疏阔,花糙越少,房屋建筑的格局也越发通透,墙渐矮,窗渐大,再无自己寝宫那里,高墙深院,牢房般的感觉。
最后步辇停在一处镂空花墙前,隔着花墙,景横波看见宫胤办公署“静庭”前来来往往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