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景横波并不生气。
“那你就自己再去和他说吧。”
“哎!回禀陛下。”禹chūn立即道,“是这样的。桑大祭司派驻了三百护卫进宫,说要加qiáng对祭司高塔的守卫。御林护卫瞧着,那些人神完气足,不像普通的护卫,担心对宫中防卫造成影响,特来请示。另外,桑大祭司说近期有人潜入高塔,担心有小贼潜伏在宫内,危及国师和女王的安全,特地将护卫布防圈扩大,已经扩大到了静庭附近。这是不允许的,我们的人正在和祭司jiāo涉,祭司坚持要守卫静庭,不肯离开,我们需要国师的命令,驱逐祭司。”
景横波一听就知道是针对她的,也许等到晚上雷bào之夜,天黑风高看不清,就有“小贼”出没于静庭附近,然后祭司护卫一路追杀,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中,陛下不幸被小贼暗杀身亡,而英勇的祭司塔护卫,在浴血苦战之后,也击毙了小贼,为陛下报了仇,从此歌舞升平,皆大欢喜,各安其位,高塔无恙。
“这事儿要什么请示?不知道闯门的狗都应该立即打出吗?”景横波挥挥手,“去告诉他们,朕和国师的安全,自有御林护卫和亢龙护卫cao心,不需要外人多事。祭司高塔的人,护卫好祭司高塔就行。让他们记住,朕这里出了事,不需要他们负责,祭司高塔出了事,他们才会掉脑袋。搞清楚轻重先。”
“这个……如果他们坚持……”禹chūn一边暗赞看似懒散的女王其实有国师的qiáng硬之风,一边又有些犹豫。
景横波真心觉得宫胤规矩太大,不肯放权,导致这些护卫头领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去做,一点霸气都没有。
“去,”她随手一指远处一个给廊柱上漆的工匠,“把他的漆桶拎出去,绕着静庭和我的寝宫画一道线,在线内架弓箭弩机,其余人等,不允许踏进线内一步。听说宫中又不安分,这是我们静庭在加qiáng防卫,马上要下雨了,雷bào天气视线不清,如果有谁闯进来,被我们当贼杀了,可别怪我们事先没打招呼。”
“是!”禹chūn神qíng兴奋,搓搓手跑过去,拎起漆桶就跑。
景横波耳听得外头喧嚣越发激烈,隐约有惊怒之声,满意地笑笑——已经明言了不需要人帮忙守卫,生死自负,又划线为界,桑侗敢让人闯进来,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她就不信人不惜命!
景横波有把握,桑侗不敢硬闯。毕竟高塔还没塌,她还没必要撕破脸。不过是来看宫胤不在,又觉得女王软弱,来捏软柿子罢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忽听前头一阵大响,随即砰一声宫门大响,一个人撞进门来。
他速度奇快,后头跟着一大串人,景横波听见禹chūn大喊:“拦住他!”又听见禹chūn大骂:“混账!大祭司疯了?你们疯了?已经划线,当真敢硬闯?来人,对他们一起she箭!”
随即有人大声嚎叫:“不是!不是!千万别误会!这人我们不认识!这不是我们祭司家族的人!我们不知道他哪里来的!”
宫院里的护卫已经急急迎了过去,刀剑出鞘,一片呛啷之声,但不远处的争执辩白还是听得清晰。乱糟糟一锅粥似的。
景横波皱起细细的眉,怎么回事?听祭司那边对峙的护卫的焦急意外口气,似乎闯进来的真的不是桑侗的人?那什么人突然混了进来?目的是什么?
她下意识上前两步,想要看清楚对方,那人闪电般越过几个拦截的护卫,忽然抬头看来。
景横波如被闪电击中。
那目光如此亮,如此锐利,似藏了两把刀子,又似埋了两只穿透力极qiáng的探照灯,景横波一瞬间有种错觉,他的眼睛是X光!正穿透她,看向某处!
某处在哪里?
景横波一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的山水石壁,也就是进入宫胤寝宫的最严密关口,无人知道密码的那道门。
她看见对方眼光正直勾勾盯在门上,直觉不安,退后两步,挡住了石壁。
那人看了她一眼,景横波又觉得仿佛被探照灯扫过。
这家伙的眼睛,一定很特别。
不过看护卫层层叠叠涌进来,她很放心,这样的铜墙铁壁,他冲不进来的。
那人却并没有硬冲,看她一眼后就开始后退,景横波耳听得他一声长啸,已经撞开身后追击的人,一路血雨地退了回去。
这一着让所有人愕然,不明白这家伙好容易拼死冲进内院,为什么又突然退回。
景横波更觉得奇怪,难道这家伙只为了看一眼石壁?
光看不推也不成啊。
……
混进来的刺客,洒着血退了出去,禹chūn等人紧追不舍,眼看那家伙竟然不往宫外逃,似乎慌不择路般,越过宫道,竟然奔向昭明公署。
赶来的蒙虎一看不对,厉喝:“放箭!”
嗡一声青色的箭矢遮没天空,扯碎了低低的云层,扑向那人背后。
那人竟然不躲不避,只拼命前扑,越过了昭明公署的院墙。
一大片箭矢从昭明公署内飞起,那人腹背中箭,刺猬般洒着血向前一扑,扑进了院子里。
院内,窗前,一直站立等候的耶律祁,推开了窗。
死士就趴在他窗前不远处,满身箭矢,挣扎着抬起头。
耶律祁目光毫无波动地从他惨不忍睹的身上掠过,做了个手势。
死士似乎放了心,抬起头,快速地吐出一串话。
耶律祁微微思索,忽然道:“女王嵌名诗!”
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唇语,那汉子读了,忽然仰起头,大吼一声。
“诗嵌女名王!”
随即他垂头,气绝。
耶律祁随意地看了他尸体一眼,手指一拂,窗户吱呀一声关了。
将浓重的血腥气和yù雨的天空关在窗外。
随即他转身,坐在一室的黑暗中,良久,唇边绽开淡淡的笑意。
如午夜烈火沼泽幽然开放的黑色莲花。
淡而了然的语声,在室内轻轻萦绕。
“原来你早已如此qíng根深种……”
……
外头的人各种莫名其妙。
不明白此人怎么混进了祭司护卫队伍。又为什么拼死闯进静庭,再拼死退出,再拼死闯入昭明公署,最后还喊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似乎他做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去赴一场没有生机的死亡,只为了一句无人听懂的话。
既然人已经死了,禹chūn蒙虎也就放了心,命人将尸首拖出。祭司那边的护卫经过这一出,也不敢再闹,都纷纷退到禹chūn划出的漆线之后。
只是在一个收拾一个退让的时候,人群难免有些纷乱。
一条黑色人影,从祭司护卫队伍中,无声无息滑出,再无声无息一个贴靠,便到了禹chūn身后一个御林护卫的身后。
他身形细长,行动诡秘无声,在yīn暗明灭的天色下,有种天生的淡化感,四面的人忙碌着,没人注意到这人的存在和变化。
不一会儿,该撤走的撤走,一切打理完毕,禹chūn留下一部分人守卫那道线,带领其余护卫回到静庭,那人静静跟在最后一个护卫身后,亦步亦趋,直到进入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