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
三丈的距离拉开,那些野凫闲闲伸着脖子眺望,还真没再bī近。
宣帝是在等程刚带附近村民回来,一等,就等了小半个钟,百无聊赖之下知漪在宽敞的辇内打了好几个滚儿。那些随扈的大臣及家眷也或多或少出了马车,小小休憩一番,很快后方的小树林中被侍卫婢女们摆好了各式座椅小案。
有人笑言道:“反正快到午时了,听说这野凫很是美味,这儿这么大一群,不如抓些来烤,办个野凫宴,倒也别致有趣。”
声音不大不小,但有几只较近的野凫仿佛听懂了一般,立刻竖起脑袋来凶巴巴朝这边叫了几声,叫声粗噶,十分吓人,当场吓得一位六岁的小姑娘哇哇大哭起来。
喧闹处离宣帝尚有一段距离,他皱眉,“发生何事了?”
立刻有人一五一十学给他听,叫宣帝一哂,知漪倒是好奇望着前方,眼眸亮晶晶,“烤野鸭很好吃吗?好像还没尝过。”
御膳房里平日用的jī鸭,都是jīng心饲养照料的,除去chūn嵬秋猎等时候,少用野味。知漪也是小馋猫一只,一听当然就动心了。
话音刚落,前方野凫群中突然一阵诡异的寂静,起初众人还未在意,等有几只野凫突破防线飞往宣帝所在的马车才慌乱起来,“护驾”“护驾!”
知漪不觉得这几只野鸭能有什么杀伤力,但看众人这抽刀架箭严阵以待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玩儿,仰倒在宣帝怀中,眨眼道:“难道会有人用野鸭来当刺客吗?”
听到的侍卫皆是汗颜,实在是这些野凫表现得太不同寻常,他们自然就不自觉有些将其妖魔化了。皇上安危不同寻常,容不得一丝差错。
宣帝无奈轻敲她小脑袋,低声道:“不许胡闹。”
眼见几只野凫飞过众人头顶,正好停在御辇边缘,众侍卫屏息敛气,正要齐齐刺去,那几只野凫突然同时对着车内叫了起来。
这次叫声并不粗厉,似乎特地放低了些,知漪微掀开帘子望去,眼眸转了一圈,还什么都没说这几只又轻轻叫了两声,对她一俯首,就往车辕和侍卫的剑上撞去。
撞车辕的自然是晕了过去,撞剑的却因侍卫惊讶之下收剑扑了个空,掉下车去,知漪顿时瞪圆了眼睛,有人代她说出心声,“它们在……做什么呢?”
惜玉呆呆道:“方才姑娘不是说想尝尝烤野鸭的味道?说不定它们正是来给您尝的哩。”
知漪睫毛抖了两下,感觉周围的目光齐聚而来,不由往宣帝身侧挪了挪,总觉得那些视线有些可怕……
宣帝御辇在队首,后方都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见侍卫都围着御辇担心皇上遇刺,不免上前打听。
见识过小表妹的运气,再思及多年前那群主动撞树的傻袍子,庄泽卿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相信那宫女的无稽之谈,握住腰间的手指一动,他扫视一群周围,看得出有不少侍卫觉得宫女的话很有道理。
知漪在宣帝怀中埋了会儿,片刻后又探出来,不知是觉得好玩儿还是试探,轻声道:“那……这几只不大够吧。”
嗯?不少人下意识往外望去,那群野凫有瞬间骚动,仅几息,又有十几只野凫朝这边飞来,故技重施,个个都撞晕或摔落在御辇旁。
小姑娘顿时不自觉地张着嘴,极为惊讶,没想到自己的话真的有效。
难道自己是野、野凫jīng?
前阵子才看过一些灵异志怪话本的知漪脑中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而周围人投来的目光也愈发奇怪,若非因为人在他们皇上身边,恐怕还能更加直接。
宣帝也颇觉意外,但小姑娘已经有些害怕地往他怀中缩去,他低低咳了一声,那些侍卫立刻低下头继续该盯梢的盯梢,护卫的护卫。
感觉压力减轻许多,知漪才慢慢抬起头,偷偷瞄一眼车外,见那些人都背对过去,不由往窗外一探,对着下面的野鸭好奇地打量。
有几只还没晕,和小姑娘目光一接触,嘎嘎叫两声,便微微飞起去蹭她伸出的小手。
手心痒痒的,知漪轻笑出声,觉得这些野鸭就像养的猫儿雪宝一样,哪里还想得起要尝尝它们的味道。
“皇上——”外围有侍卫高声禀报,“程大人回来了。”
“传他过来。”
“皇上。”侍卫走进内围,曲下一膝,“程大人是只身一人回的,他不肯靠近,让皇上派一人过去听消息。”
“噢?”宣帝剑眉一锁,有了不祥预感,起身出御辇遥望而去,只见程刚一人一马立在几十丈外,看不清脸色,“还说了什么?”
“程大人说,请皇上派个稳重之人前去,他有要事禀报。”
“庄泽卿。”
“臣在。”
“去吧。”宣帝挥手,顿住,“无论何事,将程刚带回。”
“是!”
庄泽卿驾马而去,宣帝立刻下令,“让所有人回马车内,无事不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皇上此举何意,众人皆无条件遵从,知漪松开那几只小野鸭,见宣帝脸色郁沉,心中亦有担忧。
护住御辇的侍卫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程刚的方向,即便是庄泽卿前去,他也特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可以看出两人还隔有两三丈的距离时庄泽卿便被制止,随后二人jiāo谈起来。
被谴回马车的宜乐趴在窗沿,随意地绕着发圈儿,猜测道:“是不是出事了?皇上突然让人回马车不能乱动,还叫这些侍卫守着。瞧那两人说个话还要隔几丈远的模样,附近该不会是……有瘟疫吧!”
宫女被她唬了一大跳,嗫嚅出声,“郡主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宜乐挑眉,如果真是她乱说的就好了。
庄泽卿待了小半刻就打马而回,和程刚一样,他也没再靠近宣帝御辇,而是请求侍卫疏散,自己在数丈外大声禀报。
宣帝似有所觉,应允了庄泽卿所求,知漪跟着一同到了辇外,听他朗声禀报。
果不其然,附近的那处村落出了事,且是极为紧迫的大事。程刚一人前去,本想带两个村民来问话,刚进村落就发现几乎是哀嚎遍野,不大的村落中横七竖八或趟或坐着许多脸色青灰蜡huáng的村民。打听之下才知道五日前他们这芦花村就突然就有人得了这种病症,上吐下泻,视线模糊,四肢无力,且一传十十传百,仅百余人的村庄很快就尽数感染。管辖此处的羌县县令派人来查看过,说是瘟疫,也没让大夫来治病,为了避免瘟疫蔓延,直接定于三日后将村庄和村民一齐焚烧。
程刚去的时候镇守的官兵正好换值,他进去时才无人阻拦。得了消息后程刚策马奔回,只想将消息传给宣帝,让宣帝赶紧改道行往他处。
他在芦花村内待了一刻多钟,虽然时间不长,程刚担心自己已经被感染,这才不敢回队。
宣帝脸色沉下几分,再开口第一句却不是吩咐改道,“传太医给程刚看诊,若无事即可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