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
“你二姑这个人压根就不知道见好就收这四个字怎么写!”离开的施氏如此对洛婉兮说道。何氏已经让着她了,可她非要往伤口上踩两脚才痛快。在一个母亲面前拿女儿作筏子,纯粹是自己找难堪。真论起来,何氏有个嫁到凌家的女儿,未必怕了她白洛氏,不过是忌惮无事也能生非的厂卫,不想惹麻烦。可惹了也就惹了,白洛氏有没有那个让陈家为她出头的本事还是两说,这一阵她是琢磨出来了,这姑姐扯着陈家的大旗扯得欢,可陈家未必拿她当回事。
洛婉兮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白洛氏委实叫人难以言喻,偏这还是至亲,想远离都离不得。
“对着自家人都如此,对着外人,二姑怕是更不会收敛。眼下陈家得势,她也水涨船高,哪天陈家若是……”洛婉兮摇了摇头:“墙倒众人推,这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如南宁侯府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前两任西厂督主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施氏眉头一拧,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你跟她说这些,她听得进去才怪了,说不得还要啐你两口,只当你眼红她,我是懒得跟她说了,就是可怜了两个外甥。”
想起羞得满脸通红的白奚妍,洛婉兮默了默。
施氏也沉默下来,被白洛氏这一闹,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与洛婉兮息息相关之事,斟酌了半响,她压低了声音道:“大房想把婉如接回京。”她说的是大房而是大房某一个人。
洛婉兮便知道这不只是何氏的意思,洛大老爷、洛郅、洛婉妤该是都有这个意思。正如白洛氏说的,洛婉如都十六了,再在临安待下去,婚事怕是要被蹉跎。
见洛婉兮垂下眼,浓密的睫羽在眼睑投下一片yīn影,施氏的心也跟着抽了下。长房得势,能让洛婉如在家庙待上一年多,施氏觉得已经是极限了。
“回来就回来吧,她早晚都是要回来的。”对此她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一日不想来的这般快。
施氏沉沉一叹:“但愿她那xing子能好一些。”洛鄂的婚事也有眉目了,十月她就要离开,到时候便是想帮这侄女,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
洛婉兮笑了笑。
施氏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一阵心惊胆战,大门都不敢出,过几日咱们去白马寺上香,你也能出门散散心。”
洛婉兮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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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天空下,粉墙黛瓦绵延无尽头,江枞阳走在空寂的夹道内,望着墙角下的青苔微微出了神。
韩氏被判处秋后问斩,她的名字也被从族谱中抹去。他那父亲对他们母子二人心狠手毒,对韩氏倒是一往qíng深,要不是族老和文阳大长公主,他都不肯写休书。不过再不愿,他也还是写了,想来他的深qíng也不过如此。
韩氏将死,江进被夺爵,他的党羽深陷空饷一案。树倒胡狲散,不出一年半载,他数十年积累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就该轮到他了。江枞阳眼底倏尔浮现一抹戾气。
踏踏脚步声自拐角处传来,江枞阳收敛异色抬眸,就见杨炳义出现在不远处。
杨炳义也看见了他,神色不由复杂,是他将江枞阳推荐给了皇帝,他也知道此子要报仇。帮他是看在昔日好友份上,但是万想不到他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望着眼前高大挺拔,眉目清冷的青年。杨炳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江枞阳躬身,拱手行礼,恭恭敬敬。
杨炳义幽幽一叹:“你且好自为之!”满朝武将被他得罪了大半,虽然皇帝看起来十分重用他,从他父亲头上夺的爵位都让他继承了,可不过空有个名头罢了。归根究底,皇帝还是拿他当刀子使。
“多谢您!”江枞阳一揖到底。
杨炳义一捋长须,自他面前走过时留下一声叹息,头也不回的离开,渐行渐远。打他进了锦衣卫,他们便是殊途。
片刻后,留在原地的江枞阳方缓缓起身,回头望一眼空无一人的夹道,神qíng渐冷,大步离开。
第六十五章
到了白马寺才发现和施氏想法一致的不少,自觉逃过一劫的纷纷前去各大寺庙烧香拜佛,白马寺作为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道观之一,香客络绎不绝。
排着队在大殿上过香,何氏拉着儿媳萧氏去喝送子泉,也不知何时流传出来的说法,喝了白马寺西边那口泉眼的水,有助怀胎。在出了几件因为抢泉水而发生的流血事件之后,方丈便派了僧侣前去打水维持秩序,自此那泉水似乎更灵验了,遂送子泉的名头一传十,十传百,广为流传。
一旁的白洛氏瞧了十分想拉白奚妍也去喝一碗,她觉得只有女儿生下陈家的骨ròu,这地位才算是彻底稳了。幸好她还记得白奚妍尚未出嫁,硬是忍住了,盘算着婚后一定要赶紧带白奚妍过来。
“我们去听经,你们小姑娘到处逛逛散散心。”施氏温声对洛婉兮和白奚妍道。
二人屈膝应了一声,携手离开。
九月天,秋高气慡,放眼望去一片金huáng。难得好景致,白奚妍却无心欣赏,一脸的心神不宁。洛婉兮还不止一次对上侍书央求的目光,再看白奚妍郁郁的眉眼,遂带着她往冷清的地方走。
远离了人群,洛婉兮侧过脸问她:“我瞧着你愁眉不展,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闻言白奚妍眉心皱的更紧,细声道:“我害怕,婉兮,我害怕!”她一连说了两个害怕,洛婉兮甚至能察觉到白奚妍放在她臂弯里的手在轻轻颤抖。
洛婉兮默了默,白奚妍怕什么,根本用不着猜。九月二十八就是她和陈铉的婚期,只剩下半个月。白洛氏这次和她们一道来上香就是为了让白奚妍放松。
在腹内斟酌了一下,洛婉兮慢慢儿的问:“你怕什么呢?”
白奚妍身形微微一颤,她怕什么。她怕陈铉知道自己冒名顶替,她怕陈铉的风流多qíng,还怕整个陈家,众人口中的佞臣督主,喜怒无常的陈铉。
白奚妍轻轻咬住下唇。
见她半响无语,洛婉兮只能挑着好的说:“都说女儿家嫁人最怕的是遇上个难缠的婆婆,可表姐你看,你就没这个烦恼,是不是?”
白奚妍应景一笑,挤出一丝勉qiáng的笑容。
洛婉兮泄气,女儿家临近出阁难免紧张,尤其是白奚妍这门亲事,换作她也没法淡定。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姑娘。”斜刺里冷不丁冒出一道隐含挑衅的女声。
洛婉兮眉头轻轻一皱,循声望过去就背后的枫树林里走出一群人,领头一紫色锦裙的少女眉眼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奚妍。
白奚妍一见她,当即变了脸色,拉着洛婉转身便走。
洛婉兮心下狐疑,倒没多问,跟着她走,奈何来人并不想她们走。
紫衣少女拦在路前,一脸不善,语气含讥带诮:“白姑娘这是做什么,见了我们就走,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白奚妍脸色更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洛婉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