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宁弈抽了抽嘴角,一抬手用真气把那只长虫的胡桃毁尸灭迹。
“我说殿下,区区南海船舶事务司,不值得您离开京都吧?”凤知微一面把那瓶涉洋而来的珍贵葡萄酒赶紧收起来一边问,“您就这么放心帝京,就这么不放心我?”
“你还真抬举自己。”宁弈轻笑,“我可是和你一样,领皇命出京的钦差,负责巡查南海一线水陆两军,我的钦差仪仗还在后面。”
“常氏有反意?”凤知微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未雨绸缪吧。”宁弈淡淡道,“多年经营,年年以减员为名扩充兵员,麾下将领大多本土亲信子弟,现在谁也不知道常敏江这个闽南将军手下到底有多少兵,派去接替闽南将军职务的金凯兴也不够资历压服他,不去个够分量的钦差,到时候万一出事,压不住。”
“你走了,京中怎么办?”凤知微可不觉得现在是宁弈离开帝京的好时机。
“老二远去十万大山,老七刚刚被陛下派去接了老五上次没办完的事儿,去了江淮道,现在陛下身边只留下老十。”宁弈并没有太多忧色,“没事儿。”
天盛帝竟把成年儿子们都派了外差,不过这样说来,也难怪宁弈同意出京,只要胡圣山和辛子砚在,楚王集团就不会出问题,宫中留下的又是自幼和他亲厚的老十,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凤知微却想到一个问题,笑道:“陛下真是放心自己的身体,他怎么就没想过,他年事已高,又重病过一场,万一有个什么,儿子们都远在帝京之外,可怎么办?”
“也许他觉得,儿子们不在,他还能活得长些。”宁弈回答得肆无忌惮,眉宇间露出一丝冷意。
凤知微一笑,袖子里却有唧唧声响起,随即袖口一动,钻出俩huáng灿灿的东西来。
“笔猴?”宁弈终于露出惊异之色,“这东西没死?你从哪得来?”
“那晚五皇子御书房行刺,离开前我在院子外一处回廊下发现了它们。”凤知微轻轻摸着笔猴金huáng的毛,“两个小东西就躲在御书房长廊下的fèng隙里,天天夜里溜进去舔墨台,居然还养胖了。我向来喜欢这些玩物,知道把它们jiāo给侍卫那就是一刀戳死,便偷偷带回来了。”
两只笔猴在凤知微手指上跳来窜去,金huáng的毛刷着她手指,宁弈看着,目光一闪,有点想伸手阻止的意思,却半途收了回去。
凤知微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底,微微一笑。
笔猴带回来的时候,顾南衣曾经不许她碰,将两个小东西带了出去,过了阵子带回来又jiāo给她,笔猴原本暗淡的毛色便又恢复了初见的金光灿然,这笔猴确实给人做过手脚,她想到底是世人以为的五皇子呢还是宁大王爷?如今看来,果然是后者。
顾南衣没有说,她也猜得出,在笔猴的毛和当时那斗方纸之中,必然有引发笔猴狂躁的药物,因为只有这两样东西,是后来拿上来的。
既然确实是宁弈下的手,以他的xing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有后手来夺取帝位,为什么却在天盛帝中毒后中途罢手偃旗息鼓?远远退到一边?
“父皇没有中毒。”宁弈看出她眼眸中的疑问,半晌有点苦涩的道,“谁要闹腾,谁就倒霉。”
凤知微一惊,一瞬间心中凉意大盛——皇帝果然没中毒!
联想到当时天盛帝倒下去时说的那句“弈儿去查”,她突然便出了一身冷汗——一个被刺中毒的人,怎么可能在倒下去的瞬间那么清楚的表达完自己的意思?而那句“弈儿去查”又是何等险恶!如果宁弈没有猜出天盛帝没中毒,而是根据这句话所授予的权柄大动gān戈,那么现在,等着他的是什么?
皇家心计,波谲云诡,一个不慎便是天意森凉!
她有些失神,忽觉手指被人握住,随即宁弈的声音在耳边低笑,“你的手真凉,是在为我担心吗?”
凤知微醒过神来,对他一笑,“是啊,担心葡萄酒的酒钱收不回来。”
“无qíng的女人……”宁弈低低笑声响在耳侧,热气chuī拂得她微微发痒,她让,宁弈便又进一步,凑在她耳侧笑道:“你无qíng,我却不敢,先前那句话我是骗你的,我是真的不放心你……”
凤知微立即对他摆出假假的笑准备驳斥回去,却听那人昵声道:“……不放心你左有láng右有虎,给人吃了都不晓得……”
真正会吃人的只有你!
凤知微心中恼怒,想推开他又怕动作大了给上头发现,到时候一辆jīng致马车全是胡桃dòngdòng就不太好了,然而马车地方狭小又实在无处躲,眼看着那家伙赖在她肩头就不肯下来,这人出了京,暂时离开皇城诡谲,显得轻松许多,连眉宇间那种沉凝的神色都似乎淡了些,凤知微顿时发愁这以后漫漫长路该如何捱过殿下的yín威呢?
打打不过骂骂不得人家地位比她高手段比她狠做人比她毒心肠比她硬……
眼珠一转,突然笑着抓起一瓶酒,道:“真的吗?谨以陇西名酒‘半江红’,敬谢殿下关心。”
宁弈懒懒靠着她,很满意马车让人动弹不得的好处,挥挥手示意你可以上来侍候了,凤知微假笑着去取杯,突然一把捏住他高挺的鼻子,宁弈啊的一声下意识张开嘴,凤知微抬手就把一瓶酒都灌了进去。
她动作极快,宁弈冷不防这女人这么恶毒,还没回神已经一瓶酒下肚,呛得一阵猛咳,眼中泛起淡淡水光,玉白肌肤上晕红浅浅,眼波流动间,神光离合容华极盛,那种不同于平日的清艳,令人晕眩。
可惜凤知微向来不是正常人种,她不晕也不眩,看也不看醉美人一眼,微笑着将那瓶写的是半江chūn,其实装的是大漠烈酒“三日醉”的酒瓶抬手扔了,拍拍手,喊她家小呆。
“桃粉!”
顾少爷飘然下车顶,扛起尊贵的楚王殿下,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大步蹬蹬蹬走到车队队尾,寻找了一辆看起来最破的装货的马车,将殿下给塞了进去。
……
惊掉了下巴的众人还在诧异楚王殿下什么时候冒出来,又惊讶殿下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那边凤知微探出身子远远的喊:“顾兄,那是楚王殿下,不可失礼——”
她又跺脚又招呼,焦灼之qíng现于颜色,顾少爷稳稳站在车顶上,慢慢吃他的胡桃,直到觉得凤知微演得太过分了,才咻的弹出一颗胡桃。
凤知微咻一下缩回去,躺下来喝酒了。
众人恍然,哦原来不是魏大人放肆,也是啊,他那武功高绝的护卫据说连太子都敢揍,谁能拦住?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宁弈解救出来。
赫连铮两眼放光的奔过来,乐不可支的推开众人,“我来!我来!”一把夹起尊贵的殿下,嘿嘿嘿嘿笑着往第二辆马车上送,不送在座位上,拼命往座位下塞啊塞啊塞。
被一瓶超级烈酒瞬间灌倒的宁弈,只来得及在赫连铮恶毒的摆布中抬手,遥遥指了指凤知微,便倒霉的醉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