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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

作者:天下归元 时间:2023-02-04 19:09:10 标签:天下归元

  身下那人脸紧紧贴在他膝窝,没有回答,宁弈怔一怔,从来冷静恒定,即使面对眼蛊失去视力也不为所动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他摸索着去摸凤知微,却只摸到她头顶,头发乱乱的,一手的涩,还有些长长短短,远不是平日的光滑如缎,想必在火场一阵冲闯,将一头好头发烧了不少。

  宁弈的手在那乱发上顿了顿,手指微微一蜷,心却更慌了几分,咬咬牙正要试图松开手弯下腰,身下那人突然说话了,声音困在他膝窝里闷闷的,语气竟还带着笑,“唔……每次听你叫我名字我都怪不习惯的……”

  宁弈松一口气,又问:“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凤知微将脸移开,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有点累。”

  宁弈却觉得膝窝处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湿,他试探的伸手去摸,手却被凤知微轻轻拉开,随即听见她嗔怪的语气:“你抓紧石头啊,乱摸什么。”

  要在平时,这句话他会抓紧机会取笑的,此刻却完全没有了心qíng,宁弈默不作声收回手,往下爬的速度却加快了。

  爬到一大半的时候,崖上传来人声,有人探头向下看,两人紧紧贴着崖壁不敢动,随即听见有人喝道:“去搜!再下两个下去看看!”

  凤知微心中一紧,赶紧往下爬,然而那些出身闽南的杀手,本就爬惯山崖,又身上无伤,就看见两条黑影猿猴般嗖嗖直窜而下,眨眼就已bī近。

  凤知微拔出了腰间的剑,思量着怎么能够瞬间捅死两个以避免被上面的人发现,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有难度,而只要跑掉一个,在这崖壁上自己两人就是等死的份。

  头顶上,宁弈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一双失去焦距的眸子,牢牢“盯”住了飞快攀援而下的杀手。

  他突然道:“我腰带里有钦差关防和楚王印鉴,你去暨阳之前记得找出来。”

  凤知微一怔,心想你不和我一起么,还没来得及问,一个杀手已经爬下。

  凤知微正待出剑。

  宁弈突然敲敲崖壁。

  黑暗中对方原本还没第一时间发现宁弈,听见这声一侧头,一眼看见宁弈,伸手就来抓,欢呼道:“在这——”

  宁弈一把抱住了他!

  他听见第一个字出声时便准确的辨明了方位,一把抱住正在欢喜的杀手,双足在崖壁上一蹬,越过凤知微头顶,两人翻翻滚滚,直落而下!

  凤知微只觉得眼前一花衣袂拂面,巨大的黑影从自己头顶越过呼啸而下,随即听见砰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听得她心中一凉,一抬头正和第二个杀手侧面相对,那人跟在前一个人身后爬得好好的,突然身下的同伴就不见了,还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凤知微一扭头,眼中寒光一闪。

  “嚓——”

  她的剑自手肘底穿出,刹那she入对方眉心。

  又是一声闷声坠落,凤知微咬着唇,用最快的速度攀爬而下,崖下很黑,突出的崖壁遮住了底下的光线,她在一片朦胧里四处摸索,低低唤:“宁弈——”

  崖上有人遥遥在叫:“发现有人没!”

  凤知微回想着先前说话的那个杀手有点尖利的嗓音,模仿着答:“在搜,底下大——”

  崖上人的咒骂声被山风chuī来,模糊不清,凤知微没空理他,心急如焚的四处摸索,摸到一具眉心有dòng的尸体,扔开,又去摸不远处的人体,恍惚间又回到了火场,她在一地断木残椅中,既害怕又庆幸的不断拖出焦臭的尸体,拖了一具不是,拖了一具又不是……

  这种感觉实在太坏了,她希望这辈子不要发生第三次。

  手下这具依旧不动不动,身子发凉,似乎还叠着一具身体,凤知微回想着宁弈落下时的姿势,心中一冷,心想他是被压得血ròu模糊了么?

  这么一想,便觉得脸上一凉,伸手一摸,手指上一片湿润,她怔怔的看着手指,崖上的微光依稀反she出指上发亮的一小块,像一面微小的镜子,映出此刻心事万千。

  有多久她没流过泪?

  上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

  七年前秋家小姐丢了金簪诬赖她偷窃饿了她们母子五天时?

  十年前娘在秋府门前跪了三天险些大病而亡时?

  十一年前父亲离去娘带着他们离开那座山临行前将家烧毁时?

  十二年前娘亲在院子中给不知名人氏烧纸她无意撞见被狠狠责骂时?

  她已记不清楚,却知道此刻这泪无比陌生而又无比真实。

  泪水渐渐gān在指尖,她怔然半晌,收拾起最后一点力气,想去搬开这具尸体挪出下面的宁弈,在没确定宁弈是否真的身亡之前,她不想làng费时间哭泣。

  如果确定他身亡,她也不会làng费时间哭泣,他,淳于,还有死去的几百卫士,那些人命——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手刚伸出去,突有人声音嘶哑的懒懒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来摸我?”

  凤知微手僵在半空,反应过来时,顿时攥成拳,不轻不重的落在身下的胸膛。

  一声“哎哟”,宁弈的语气里有几分笑意,道:“真是个恶毒婆娘。”

  又问:“你刚才发那半天呆在做什么?”

  凤知微抿唇不语,摸到他身下那具身体已经冰凉,想必宁弈在落下时已经弄死了对方,拿对方做了ròu垫,心下一松,问:“你没受伤?”

  “没事。”宁弈道,“好像只是扭了脚。”

  “没摔坏脑子?”

  宁弈诧异的瞟她一眼,心想这女人自己有点像摔坏脑子的模样,想要损她,突然想着她刚才带着颤音呼唤自己的语气,心中一软,老老实实答:“是。”

  “那好。”凤知微笑笑,一头栽倒在他怀里,“我终于可以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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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知微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长途跋涉,又或者刚在梦里和一万个人大打一场。

  她有些恍惚,睡在那里呆呆的,又觉得身上温暖,低头一看宁弈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上面的太阳已经升起,she到崖下却只剩下淡薄朦胧的光线,宁弈坐在她对面,只穿了中衣,正闭目调息,rǔ白色的烟气里,看起来眉目殊丽。

  凤知微转目四顾,感觉和昨晚呆的地方已经不同,身下糙垫柔软,不远处流水潺潺,也不知道宁弈伤了脚,是怎么将她这大好少女给弄到这里的。

  不会是抓着脚拖过来的吧?凤知微赶紧四处检查自己的身体,害怕会多上无数擦痕。

  她在那里细细碎碎的忙出许多声音,对面的宁弈已经被惊醒,睁开眼睛,听着对面女人那些紧紧张张的小动作,忍不住莞尔,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很矛盾的人种,可以心志qiáng大处变不惊,却也随时不会忘记关切一些最琐碎最无用的小事。

  他微微的笑着,注视她的眼波,带着几分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他想着先前她清醒冷静的问完那两句话,确定了他没事,才肯晕在他怀里,让人哭笑不得,却也泛起淡淡心疼——这么一个坚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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