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凤知微感觉到有一双微带审视的目光看过来,她挑眉回望,队伍最后的那个女子,并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还扬脸对她笑笑。
还真是……不懂规矩啊。
凤知微漠然望着她的笑容,一动不动,那女子怔了怔,笑意僵在脸上,脸皮抖了抖,显出几分凛然的怒意。
“南海燕氏,参见钦差大人,大人金安!”领头的老者颤颤巍巍行下礼去,其余人也跪了,最后那几个年轻人互相望一眼,也勉勉qiángqiáng跪下。
凤知微上前一步将几位老者扶起,“各位都是前辈耄老,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她这里扶几个老头子,老头子们还在逊谢,后面那几个年轻的已经拍拍灰自己站起。
燕怀石垂着头,轻手轻脚过来帮凤知微将老人扶起,道:“太公请安坐,钦差大人很敬老的……”
他扶着领头老者的臂,凤知微注意到那老人手臂一抖,似乎在瞬间想将燕怀石的手拂落,随即又控制住了自己,先是对她笑了笑表示感谢,随即便对燕怀石道:“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不要惹钦差大人厌烦,还不让开些。”
他语气似乎很平静,不知qíng的人还说不定能听出不见外的亲昵,凤知微却目光一闪,从这句话里感觉到几分压抑着的厌恶。
那几个燕家年轻一代互望一眼,似笑非笑。
燕怀石低低道:“是。”苦涩的退了下去,刚要掀开帐帘,凤知微突然道:“怀石你往哪去?”
燕家人都一怔,燕怀石缓缓转身道:“我给大家奉茶去,这里简慢,没有仆人……”
“奉茶也不是你来做。”凤知微高踞上座,似笑非笑,“和燕家会晤,少了你这个功臣怎么行?过来坐吧。”
她这句话一出,燕家人又是一怔,领头燕太公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试探的道:“大人抬爱怀石,是我们燕家的福分,只是这功臣之说,从何说起?”
凤知微被问得一愣。
燕怀石不算你燕家功臣?
不是燕怀石结识了自己,你燕家能成为皇商?
不是燕怀石为自己尽心尽力,自己投桃报李,你燕家能协助钦差,总领船舶事务司开办事务,将来得一个可供你们畅通无阻的爵衔?
但是这话她自己不好出口,只好沉吟的看燕怀石,燕怀石却在苦笑,凤知微心中知道不对劲,怀石对经商和jiāo际十分jīng明,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但是自从回到南海,一开始倒还兴高采烈,后来便有些心神不安,往日灵动全失,如今更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燕太公已经道:“燕家蒙大人厚爱,厚赐良多,若非大人,燕家哪里能有今日,糙民之孙怀远更得大人提携,得为在京皇商事务总办,这番恩德,至今还未面谢……”
凤知微越听越不对劲,怀远是谁?
她记得在京皇商当时陛下准了后,燕家来人办理相关事务,她事忙,没有问最后报给户部的皇商在京代理人到底是谁,按说也不用问,自然是燕怀石,难道并不是这么回事?那燕怀石为什么不说?
她疑问的目光飘向燕怀石,燕怀石躲开了她的目光。
“皇商事务,都是怀石兄弟和本官商议所定,要谢,谢他好了。”凤知微一扬下颌,意有所指。
“关他什么事?”燕太公还未说话,坐在最后的那个女子突然冷声道,“明明是我大哥办的皇商事务!”
“怀莹!”一个中年男子低声一喝,“仔细失礼!”
那女子一脸愤愤,傲然扭头。
凤知微缓缓放下茶盏。
她并没有露出怒气,也没有表qíng,但就是那么淡淡的不说话,四周七八个人都觉得帐篷内空气紧张沉冷下来,原本坐着还算宽敞,忽然便觉得挤,都在不安的动着身子。
凤知微一直沉默着,每个人都渐渐露出尴尬之色,有些无措的望着她。
半晌凤知微淡淡道:“茶冷了。”
这是什么意思?被凤知微的沉默压迫得正不安的燕家人,听见这不相gān的一句都面面相觑,燕怀石却已经从帐门口的暗影里起身,道:“这里侍候的人不足,我去沏茶。”
“慢着。”凤知微笑了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赶着沏茶倒水的做什么?你们燕家南海大族,规矩谨严,这满堂男子议事场合,谁该去侍应,太公自然明白,不用你cao心。”
燕太公怔了怔,脸色一白,立即道:“是,是老朽失礼,怀莹,还不给钦差大人和诸位叔伯兄弟张罗茶水去!”
“我不去!”那女子一昂头,粉脸气得煞白,连手指都在颤抖,“我是燕家大小姐,没有侍候人的事儿!”
“怀莹,不得任xing!”先前那中年男子再次呵斥,看那容貌应该就是燕怀莹的父亲,此时一脸气急败坏和后悔之色。
燕太公也皱着眉,心想听说钦差大人年轻,带几个得意小辈来拜见,说不定年轻人更能说得来,也有套近乎的意思,不想怀莹平日还好,遇上怀石的事儿便没了冷静,这下可怎么收场?
钦差大人看似年轻,但是可不是自家几个孩子好比,白日码头大船上那一幕,他也听说了,能bī得周霸王上船烧火,又岂是寻常人?南海不是没来过钦差,被周霸王当场bī走的也有!
他腆着老脸,赶紧想打个圆场,凤知微却一眼也不看他们,再次端起了茶盏,慢慢chuī着茶面的浮沫,chuī一口,冷笑一声。
这笑得众人都坐不住,何况大人端茶便是送客,只得起身告辞。
那女子最先愤然起身,一脚将马扎踢在一边,凤知微拨着茶盏盖子,淡淡看着,眼神掠过一丝轻蔑。
燕怀石跟着送他们出去,凤知微突然道:“怀石你留下。”
从帐帘的暗影里,她看见燕太公侧身,警告的盯了燕怀石一眼才离开。
“怎么回事?”凤知微将茶盏一搁,直入主题。
燕怀石沉默不语,凤知微想着刚才那些人的神qíng语气,越想越怒,森然道:“不要以为船舶事务司的事qíng只能由你们燕家总领,陛下曾许我临事专决之权,南海燕陈huáng李上官五大世家,哪家都可以!”
“别!”燕怀石急急道,“他们针对的只是我,对你绝不敢有不敬之心。”
“针对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让?到底什么事让他们对你有敌意?”凤知微目光如针,三个问题紧接而来。
当初青溟书院之外初见燕怀石,她一直认为这位燕家子弟,费尽心思在京中寻求门路,是希望混出名堂,好增加继承家主的砝码,如今看来只怕还没这么好的事儿,别说家主了,立下偌大功劳都能被人抢了去。
燕怀石不是呆子,能让他心甘qíng愿让步,总要有个原因吧。
燕怀石还是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凤知微望着他,沉默半晌,道:“明日你让燕家给我们安排宅子,我和殿下都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