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这是人工湖。”她突然道,指了指湖底,道,“不是细沙,而是平整的大石,果然是后期修建。”
随即她直起身,四面看了看,道:“这里寒气极重,寻常人来不得,四面也没什么机关暗道,只有那个石心特别点,却也不像什么神坛之类,我感觉……”她笑了笑,自己也有点不相信的道,“……我感觉,这像是某对爱侣,喜欢这里的景色,于是开山辟湖,为他们自己造了一方秘密胜景,什么都不为,只为携手游玩。”
说完自己都摇摇头,觉得只为两个人游玩赏景,便这么大手笔,又选址在这样一个地方,这两个人只怕要有倾国之能,还得要有潇洒优游的xing子,但是身居高位者,谁又能有这般的朗阔自在?
顾南衣无所谓的听着,这是什么地方,主人是谁,他半点都不关心,他只是觉得,风光如此美好,她又在身边,为什么要gān站着说这些不相gān的话?这里,现在,就应该是他揽着她,慢慢坐下来,对着湖光山色,指点含笑的。
于是他也便这么做了。
他揽住凤知微的肩,轻轻拉着她向后一坐,后面正是一方靠背似的方石,凤知微不防他突然把她拉坐下来,身子一倾,坐是坐下了,后背却重重撞在山石上。
随即便听一阵轧轧声响,自湖心传出!
两人相携经过无数风làng,一听这声音便知是机关被惊动,一瞬间条件反she——同时扑向对方。
“砰。”
两人的额头重重相撞。
“哎哟”一声凤知微撞得眼前金星四冒,却不忘记伸手将顾南衣拼命往自己身下压。
她使力要压,肩膀却抬不起来,双肩早已被顾南衣抢先按住,他也在拼命把她往自己怀里塞。
一时山石前两人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紧紧扑抱在一起,各自试图压倒对方。
压了好一阵子后两人都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一点暗器风声都没有,两人搭着臂慢慢抬起头来,又是齐齐“啊”的一声。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湖水之中,突然升起一朵朵纯金莲花,每隔一丈便是一朵,一直延伸到对岸玉璧石心处。
碧波涟漪,步步生莲。
碧湖、金莲、玉璧、石心,华光与冰雪之辉jiāo织一起,氤氲升腾如蓬莱。
凤知微连惊叹也忘记了,只喃喃道:“倾国手笔……”
顾南衣却已经牵着她跃上莲花。
他天水之青的衣袂和她洁如羽翼的白衣猎猎飞舞在风中,横波飞越,步步莲花,四面碧水如镜,似天河倒挂,人如虚空蹈舞,步在云端。
数百年来静谧如初的神池之水,倒映素衣男女飞仙般的身形。
迎面的风chuī起长发,凤知微轻轻闭起眼,心中忽然模模糊糊掠过一道影子,恍惚数百年前,也有人这样携手飞越而过,在玉镜般的湖面上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玉璧石心前,到了面前才发觉那面玉璧出奇的大,而那镂空的心形之后的冰雪山壁上,隐约雕刻成门户模样,却根本就没有开启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很整齐很整洁,但是玉壁后不远处却有一处凌乱,地面有一道道的擦痕,像是一个人挣扎而过的痕迹,痕迹的尽头,堆满了碎石冰雪,凤知微疑惑的过去,拨开那堆碎石。
她蓦然怔住。
第二十三章 旧qíng
碎石堆后,赫然竟是一具gān尸,gān尸看起来是个老年男子,保存完好,连至死的神qíng都栩栩如生。
但凤知微惊异的并不是这个。
gān尸脚下,还有一具小小的尸体,已经gān缩成男子巴掌般大,竟然是个婴儿。
这里地气寒冷,遍地冰雪,大小两具尸身都没有腐烂,依稀还可以看见那男子脸上愧悔神qíng,还有那孩子张着的小小的嘴,似乎至死还在大哭。
凤知微直直盯着这两具诡异的尸体,心底蓦然涌上一阵寒意,这人迹罕至绝峰之巅,如果有武功高qiáng猎户误闯死在这里,倒也没什么稀奇,但是这样的一老一少,就绝不是巧合。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裹着孩子的包袱也没有腐烂,冰雪中透出明huáng的一角,凤知微蹲下身翻了翻,明huáng锦缎上绣着五爪金龙。
她的手指顿在那里,只觉得凉意直到心底。
顾南衣也在看着那两具尸体,突然用脚拨了拨地面的乱石。
乱石之下,露出一片字迹来,显然是那老人以指写就,很明显老人写这些字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前面的字迹还刚劲有力入石三分,到了后面,模糊潦糙,几乎不可辨认。
“末帝十三年,bào雨之夜,旧人携丹书而来,托以此子,遂即应诺弃谷而去,往雪山帝侣dòng而行,行至半途,此子气息渐微,余日夜驱驰终不可救,憾甚!然突觉内息不畅,不知何时竟已剧毒入体……”
这一段字迹还算清晰,后面便笔意模糊,隐约看出来是在叙述bào雨之夜发生的事。
“……原意抚养此子,承继衣钵,不意遭此横祸,圣灵一脉,竟至老夫而绝,愧见师门于地下矣……旧人送来此子后听闻亦遭追杀而亡,惜此铁血忠义一脉,绝于王朝崩毁之时,与国同亡……”
凤知微将这段话来来回回读了三遍,已经明白了这说的是什么事。
二十多年前的bào雨之夜,血浮屠千里携皇嗣寻救星,最终却因叛徒背叛,折戟沉沙于密谷,所以有了之后背负沉重的自己,有了失去父亲伯父飘零江湖的顾南衣,这段旧事她听宗宸说过,但是这段故事里,有两个关键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那个世代居住深谷,时刻等待援救末代皇嗣的谷主,和那个被伪装成皇嗣,骗得谷主在真正的皇嗣到来之前便离开,导致后来的一系列变故的孩子。
原来答案在这里。
谷主带走了孩子,那孩子有病(或者有毒?)在身,没多久便一命呜呼,而此时谷主发现自己也中了毒,上得雪山便油尽灯枯,临死前还在愧悔自己没能完成世代嘱托的任务。
一直到死,他都没发觉自己堕入他人的陷阱。
凤知微蹲在那片字迹前,将那段话仔仔细细一遍遍看,心底渐渐浮上一些疑问。
“旧人携丹书而来。”,这里的旧人,理解成为世代承诺中的大成血浮屠旧人,是说得通,但是不是可以有另外一个解释——这里的旧人,确实就是旧人,是谷主曾经见过的人?
如果不是可靠信任的人,谷主怎么会那么轻易的便接过了包袱,随即立即远走?对皇嗣身份坚信不疑?
如果不是曾经见过的信任的人,怎么会在皇嗣莫名死亡,自己也身中剧毒之后,依旧没有怀疑那个送孩子来的人?
之所以没怀疑,是因为“旧人送来此子后听闻亦遭追杀而亡。”这句话很有些奇异,血浮屠那夜,在首领送来皇嗣前,所有人已经或者死去,或者陷身敌阵将要死去,按说谷主能听见的死亡消息,应该就是后来送来真皇嗣却被围杀的血浮屠首领的死讯,那么旧人指的是血浮屠首领?自己的养父和南衣的伯父?如果是他,谷主的深信不疑便可以解释,但事实上,养父那晚不可能有分身术,一前一后送来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