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黑夜里破锣嗓子飘了老远,声嘶力竭的都破了音,那人一边骂一边就看见了这边,他似乎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出了这里的对峙之势,此时有人对峙就说明有救星,那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往这边奔了来。
凤知微暗叫不好,正想说几句话挽回,那些蒙面人已经再度紧张起来,后退的脚步停住,其中有人低声道:“是他们——”,人群顿时骚动不安,领头的蒙面人冷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给我杀——”
凤知微功亏一篑心中恼怒,也一指那跑来坏事的家伙,大喝:“给我杀——”
这两声也出自一声,蒙面人犹自愣在那里,血浮屠已经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风雷一般向那家伙卷去。
那家伙看见竟然凤知微这边先动手,大惊之下先是啊啊几声,大骂道:“你们这些落井下石的混账……”骂到一半,他背上那人突然勉力抬头,似乎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那家伙立即改口,一边在血浮屠的刀光里灵活的窜来窜去,一边哈哈一笑,道:“兄弟,原来你们赶到这里接应了啊?那咱们假打一阵,混战之中快走,快走!”
他似乎捏着嗓子压着声音,却将声音送进了对方蒙面人耳中,对方听在耳中再无怀疑,冷然竖刀,哑声道:“全杀了!”一群蒙面人立即挥刀杀入战团,一时三方人手打成一团,沸水似的好一番混战。
“啪!”气得脸色铁青的凤知微,捏断了车窗扶手。
哪里来的混账,一门心思要拖她下水!
尤其对方背上那个,厉害得很,半死不活的,只教了一句话,便把自己拖了进去。
看现在这样子,想要明哲保身,已经万万不能,对方连军队都已经动用,这必杀之局,如何脱身?
她正在皱眉沉思,蓦然马车重重一震,眼前一黑,哗啦一声劲风扑面,什么东西被扔进了车厢,她一惊之下下意识要拔刀,眼角却瞥到那似乎是个人,赶紧收手,那人砰一声落在她膝上。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呼啦一声车窗帘子一掀,现出一张圆圆的脸,乌漆抹黑又是血又是灰的居然还在笑,哑着声音道:“喂,做个jiāo易,带他走,我帮你解决掉这些混账。”
凤知微看着这张脸,心中一震。
那人却没看见她是谁,车厢黑暗,他还要分神对敌,别说没注意她的长相,连她的马车规制也没看,一心只想让主子逃生,说完之后便立即出刀,重重在拉车的马屁股上便是一刀!
“恢律律”,那马痛极长嘶,疯狂的向前一纵,凤知微身子一栽,车帘落下马车飙出!那些惊马瞬间踏断几个守在车前的护卫的肋骨,横冲直撞的冲出树林!
“律——”又是一声长嘶,单独拴在队伍后方的小白,突然挣断缰绳,也跟着追了过去。
群马狂奔而过,气势惊人,人们纷纷闪避,车子拖得东倒西歪,车帘被晃得倒飞而起,凤知微在其中无法稳住身形,百忙中她低头一看膝上人,脸色瞬间一变。
宁弈!
马车下护卫们踉跄着要追,大喊:“大妃——大妃——”
明明拖了人家帮他打架偏偏还要说自己帮人家解决敌人的,自然是活宝护卫宁澄,他正高兴把主子送走,打得欢快,听见这一声蓦然一呆,百忙中迅速回头,问:“啊?什么大妃?”
护卫队长正在捶胸顿足,忧心自己这趟任务要砸锅,听见这句没好气的说:“那是呼卓上代顺义王大妃,圣缨郡主!”
“啊?”宁澄又怔了怔,险些被敌人砍了一刀,呆呆的躲过去,随即醒过神来,惨呼一声撒丫子就追。
“我的妈呀——主子我害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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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澄哭着喊着懊恼着自己送羊入虎口,想要把主子给追回来,但是他马屁股拍得太狠,疯狂的马车转瞬间便冲出树林冲入黑暗找不到影子了。
宁澄呆呆的站在原地,咬着手指看着那点烟尘消失在地平线上,恍惚中觉得刚才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好像看见某张经典huáng脸在帘子后一闪而过意味深长的冲他笑过。
当时不以为然,此刻毛骨悚然。
身后数把刀不依不饶的砍下来,宁澄怒气勃发,一回身便是发泄的怒吼:“奶奶的蠢货我宰了你——”
铿然声响,倒霉的宁澄留在原地杀人,黑暗里乱跑的马车却已经冲出了数里。
马车颠簸得厉害,膝上宁弈始终昏迷,被撞得几次要从她膝上滚落,凤知微一刹犹豫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她的掌心滚热手指冰凉,然而他的身子似乎比她手指还冷,凤知微触上去,激灵灵打个寒战。
马车经过一处山坳时,凤知微突然掀开帘子看了看,觉得那山崖之上的布置似乎有点特别。
马车经过时,山崖上一片黑压压的树摇了摇,竟然是逆风的方向,不知道是风,还是她的……
幻觉?
然而马车还没能完全控制住,就那么冲过山坳继续向前,将那个疑问留在身后,等到马车在凤知微控制下渐渐平稳,已经到了一处矮山之下。
四面都很安静,风卷着雪花悠悠起舞,刚才的短兵相接似乎远在千里之外。
凤知微垂下头,静静看着膝上的人。
他身上并无伤痕血迹,只是脸色苍白,眉宇和嘴唇都隐隐浮现淡青之色,和当年他母亲废宫里的气色一模一样,凤知微一眼就看出,他是旧伤复发了。
原来小村里那弥漫的奇怪药物气味,是用来引动他的旧伤,那东西想必十分厉害,似乎是某种近乎绝迹的寒凉奇药,七皇子这回为了掩饰大罪,真下了血本。
但是……到底谁陷了谁的局呢?凤知微想着刚才经过的山坳感觉到的异常,淡淡的笑了一声。
不过宁弈虽然以自身为饵,引得敌人出手,但似乎也没料到老七的手笔和决心,以至于被药物引动旧伤,险些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凤知微想通其中关节,眼色微微沉郁了点,她把了把宁弈的脉,确定他确实旧伤复发来势汹汹,必须极早处理。
膝上人安静如沉睡,凤知微俯下脸注视他,也有一年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睫毛下浅浅yīn影,一弯上弦月般静谧而微凉。
他的脉门此刻在她掌下,脉象洪沉,她的内力盘桓在指尖,或者行向丹田,或者,走向心脉。
前者,是救;后者,是杀。
风忽然大了些,呼啸凶猛,卷得车帘啪啪一阵乱舞,“啪嗒”一声,头顶存放杂物的格子里,突然落下一叠信笺,落在她手边。
呼啦啦信封乱飞,她伸手按住,手突然停住。
最上面的,赫然是齐少钧和杭铭给她的密信。
“……楚王yīn鸷,终将不利于大业,请姑娘为千万从属生死存亡计,必杀之。”
凤知微眼神颤了颤。
按在他脉门的冰凉的手指,缓缓一动。
第二十五章 恩仇
手指轻轻一动。